第十六章宋軼之番外
人們都說小時候的事情是記不住的,但是三歲時同賢兒的初見,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因而我願意相信,或許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定。那時,她短胖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指,濕濕軟軟的,我隻覺得心裏也被這一握填得滿滿的,後來,我常會想,其實,我們三個人,從那一握開始,便錯了。那時,我就以為她便是敏兒,那個父母口中,我未來的妻。直到一旁的乳母告訴我,我認錯了人,可我的賢兒這麼好看,怎麼會是男孩子。男孩子都該長得像那謝準一樣才是,像個鐵蛋子,可賢兒就像麵團捏的一般。
我同賢兒敏兒差不多是一直在一塊兒長大的,我漸漸知道我將來要娶的,確是敏兒,賢兒,隻是兄弟。可每每看到什麼稱手的物件兒,卻又總想往賢兒那裏送,我便告訴自己,這隻是因為敏兒日日養在深閨,需不著這許多。可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不過是借口。看到賢兒笑我隻覺得歡喜,瞧敏兒,卻隻當她是妹妹,可她倆分明長得一個模樣。在先生那裏偷看了書閣裏藏的禁書《雙龍歡》,書裏講得汙穢露骨,卻還是叫我知道了那龍陽之癖,竟有些竊喜,原來,還有別人也會像我這樣。我想,我大概是喜歡賢兒的。賢兒約莫也是在意我的。
可賢兒似乎開始躲著我,我心裏憋著一股火氣,可一見她哭了,我又覺著自己才是罪無可恕。恰在這時,父母命我去飾坊給敏兒定製笄禮上的頭冠,選定花樣時,鬼使神差地想起賢兒在煙筒花下的張揚一笑,竟那麼繪了幅花冠樣式交代給了飾坊的大師傅。敏兒喜歡的是牡丹,我應該是知道的,可我卻有意無意地把它給忘了。我有一塊伴我多年的墨玉紙鎮,我拿它雕了根玉簪子,沒想到賢兒竟會用它來行束發禮,我心裏很是有幾分雀躍,卻又懊惱應該再選一塊成色好些的玉,再好好打磨一番的。
北方戰事告急,賢兒自請領兵北伐,我最見不慣那些老臣對她那般評頭論足,可剛幫她進言我又後悔了,北方戰況凶險,她此番前往,我又怎能放下心來。南北相隔,日日掛牽。家書裏,父親說徐賢戰死,徐家一門隻剩下徐敏一人,喉頭霎時腥甜一片。
再見她時,她臥於榻上,亦是容顏憔悴眾人都說那是敏兒,我不疑有他。他們告訴我,她這些日子裏,吃了許多苦,我想,便是為了賢兒,我也該好生照顧她,何況我也一直把敏兒看做珍愛的妹妹。她醒來,見我第一句話,便是“宋軼之,好久不見”,許是自那一刻起,我便瞧出了端倪。日後朝夕相伴,她就算瞞過了所有人,又怎麼能瞞過我。她喜歡揚了單邊嘴角笑,吃到好吃的東西會眯眼睛,遇上不好吃的會悄悄伸舌頭,喜歡戳我腰間的玉扣子……可既然她想要如此,我便也假裝不曉得,隻在邊上一次次幫她圓謊騙自己,這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