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這一刻似乎周遭已經沉寂。心凝的懷中，遊觀巾的手已然冷了。
\t真兒方才使用了“鑄魂之術”真元大損，臉色實在比柳錚好不到哪兒去，但如今凶手已經伏誅，隻需取了眼前這妖女的性命，那麼柳錚的師門之命就算完成了。但此時此刻，真兒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t柳錚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向山門外走去。真兒忙站起來扶著柳錚。
\t“就這樣走了麼，柳師弟!”
\t楚歌也沒有攔他，伸手拭去劍上的鮮血。目光如劍。
\t“門規我自會擔當，不勞楚師兄費心。”柳錚一頓道。
\t“還有謝過楚師兄那晚救我的一命，如果柳錚還能多活些時日，自會相報。”柳錚道。
\t楚歌眼中精光閃動，卻未發一言，手中的長劍在月下更碧。豔麗的如同磷火之光。
\t“柳公子，你以為你不殺我，他就會放過我麼？”心凝哧哧笑道。
\t“他要殺你，我又能如何？”柳錚道。那日在浣紗澗，對著別人的侮辱，他又能如何？那日漁村的百十條人命死在他眼前，他又能如何？柳錚苦笑，手中的劍仍在，隻是他想要想要左右的東西，哪歌由的了他的願念？
\t“公子的心意心凝明白，但公子以為心凝還奢求活下去麼？”心凝指尖劃過遊觀巾的眉心與額頭，搖頭道。
\t“臨死之前，我想給柳公子講完那天未講的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楚公子又願不願意給心凝這個機會？”心凝道。
“我當然願意聽。”柳錚停下了腳步。
\t“我也喜歡聽故事，但希望不要太長。”這次說話卻是楚歌。
\t心凝苦澀一笑，聲音空寂而悠遠，仿佛所說的一切無關風月。
\t“公子大概聽過，世上本有一種妖物，被人稱之為女魈，乃是陰寒之地怨念所化，它吸收山澤間靈氣，七百年則可化為人形。而在二十多年前，便有這麼一隻，她在山林中修行千年，終於是化為人形。山中時光，四季往複，近千年的歲月，她終於有些倦了，念起了凡塵的種種，一日她無意闖到一戶人家的莊園中，一時好奇那裏的過往，幻化成了莊裏的一個丫鬟在莊裏住了下來，還深得這戶人家主母的喜愛，被收做了那主母的貼身丫鬟。”
\t“那主母對本是女魈的丫鬟極好，那女魈修行千年，對山林中的寂寞也已經厭倦，也漸漸是喜歡上了莊裏的生活，也想著一心一意報答起那主母來，卻不想隻是短短的一年，那家主母卻病了，患上了世上少有的寒毒，隻因那女魈終歸是怨念所化，和凡人呆的久了，怨念終是傷到了主母，而更可怕的是，那時那戶的主母還有了身孕，也正是因為她，那主母生下胎兒後便體弱不治而死。”
\t而此時月色如鉤，楚歌手中已沒有那劍。人已隱人月影之中。書生夜逢狐仙，白蛇來世報恩這般的鬼怪豔談楚歌自然聽過，但不知怎麼的由心凝說出來縱然是楚歌突也有了幾分傷感。
\t“那家主母死後，那家男主人自然是悲痛欲絕，痛竭之下，卻做了瘋事，一日仗劍竟將生前伺候那主母的一幹人等殺了個幹淨，那女魈自然不會死在這凡人手裏，卻已無法在莊裏呆下去，她也不想再因自己而傷人，便在莊外十裏的一座古刹僻靜之處安頓下來，決意此生修仙問道，再不理凡塵之事。”心凝繼續說道，臉色卻微白起來。
\t“但是她不知道，她所在的古刹其實是那戶人家的產業，之後的幾年裏，不斷有那戶人家的事情傳到她耳中，她陸陸續續知道那主母死後，生下的孩子身上也患有與他母親一樣的寒毒，長不到二十歲歲便會殞命，那家男主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之後幾年裏行為更加失常與瘋癲，家裏的產業無人打點，也迅速衰敗了下去，她聽到這些，心裏再也修不了道，終於一日聽說那男主人發瘋而死後，幻化了容貌，潛到了那戶人家之中。”
\t“她現在還記得那天是怎樣的月色啊，她藏在青石之後，看著那十七年前還是繈褓中的孩子，已成了一個溫雅如竹的男子。他身著素衣為父守孝，眉宇稚嫩，他卻在人前強撐，她看著他因為寒毒大多隻能在暖閣之中，她聽著他守孝期間每粗茶淡飲，她看著他晚上摩挲琴弦卻因守孝不奏一曲，心裏卻隱隱生疼，她不想他就那樣死了，也想聽他的一曲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