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似撞進了氣球堆裏,衝破一個,又是一個。可惜行法倉促,威力有限,冰殼嘩然破碎,方非頭暈眼花,身子似要散架。他忍痛揚起符筆,叫聲“雲箭破空”,筆尖青光一閃,空中聚集乳白雲氣,形似羽箭,嗖嗖嗖射向簡真。
大個兒右手一擋,雲箭射中臂甲,叮叮當當,勢如精鋼百煉的真箭。不等簡真還手,方非左手撐地,土生金,土裏“嚓”的一聲,冒出來一隻金石凝結的大手,隨意扭曲,拉扯大個兒的左臂。簡真兩麵受敵,左手不由鬆開,方非一低頭,脫身而出。
簡真吭哧一聲,翻身化為紅豬,一搖頭,掙脫怪手,猛衝過來。方非跳上尺木,貼著豬鬃掠過,差之毫厘,讓過簡真一撲。
衝到一半,大個兒化為人形,回頭一看,方非已經竄上天去,氣得他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巡天士來了!”兩邊響起一陣聒噪。原來兩人打架,許多鳥妖探出頭來觀戰,這時紛紛通風報信。方非舉目一望,幾個紅綠光點奔這方飛來。
他嚇了一跳,倉皇飛竄,大個兒也緊跑幾步,張開翅膀。呂品趕了上來,叫聲“隨我來”,領著兩人鑽進了一條窄巷,後背緊貼一麵高牆。這時一陣風來,蚣明車溜入小巷,緩悠悠爬過三人頭頂。頭頂一暗,天光消失,三人伏在車底,大氣也不敢出。直到蚣明車爬過,抬頭看去,巡天士不見三人,又向別處飛去了。
三人逃脫大劫,麵麵相對,呂品忍不住捧腹大笑,另外兩人彼此瞪視一陣,也都訕訕笑了起來,這一笑,許多不快疑慮,全都冰釋煙消了。
“方非!”簡真大聲說,“我這樣逼你,你也不肯說。哼,也許真的說不得!”
“你知道就好!”方非歎了口氣,“將來時機到了,我都告訴你!”
“一言為定!”簡真兩眼放光。
“一言為定!”
“來個擊掌為誓!”簡真說完,兩人伸出手來。啪!兩掌相交,方非失聲慘叫,低頭一瞧,手掌又紅又腫,再一抬頭,大個兒在那邊摩拳擦掌、洋洋得意。
方非瞪了簡真一眼,疑惑說:“呂品,為什麼雪衣女怕你?”
“我也不知道!”懶鬼摸了摸下巴,“打小兒起,許多妖怪都很怕我,我一說狐語,他們全都老老實實!”
“你剛才說的狐語?”方非恍然有悟。
“是呀!別人都說我是狐狸轉世!”
“你就是一隻狐狸!”簡真指著呂品的鼻子,“狐狸選狐語,這算哪門子異類語!作弊,全是作弊!”他一邊說,一邊瞅著方非。
“那又怎麼樣?”懶鬼的脾氣好得出奇,“死肥豬,你去揭發我呀!我離開八非學宮的事,可全都指望你啦!”
“臭狐狸……”大個兒瞪著呂品,直喘粗氣。
呂品拿出仙羅盤,瞅了一眼,懶聲說:“申時一刻,還早得很,極樂塔亥時才開張!”
“極樂塔?”簡真瞪著兩人,一臉震驚,“你們要去極樂塔?”另外兩人默默點頭。
“天哪!”大個兒一拍腦門,幾乎昏了過去,“那兒可是學生的禁地呀!”
渾天城是白天的主宰!玉京的夜晚,則是屬於極樂塔的!
渡過神源渠,進入勾芒城,越過噓雲大道,飛黃廣場的盡頭,聳起一座奇怪的塔樓——塔樓不是一座,而是一雙,兩座金字尖塔,正反針鋒相對——方非還在玄冥山頂,就已領略過它們的風采。
每當明月中天,大半個玉京沉寂下來。喧囂與激情如同潮汐,四麵八方地退入了塔樓,透過尖尖的塔頂,點燃了倒立的巨塔——極樂塔睜開了睡眼,發出震天動地的吼叫。
道者成群結隊、踏入這座歡場。有人佩戴假麵,有人以真容示人,雙塔流光變幻,擾得人人迷亂,笑語無處不在,呼應塔中的巨響,令人置身驚濤駭浪。
站在極樂塔前,方非目迷五色,雙耳如聾,幾乎忘了東南西北。
“天哪!”簡真又激動,又害怕,“我媽知道我來這兒,非殺了我不可!”他一麵叫著,一麵偷看一群妙齡女郎,女郎個個長褲緊身,有說有笑地經過三人身邊。
“喂!”呂品很不耐煩,“你們兩個,到底進不進去啊?”
“媽會殺了我的!”簡真死拽住方非不放。
小度者手心冒汗,尋找淩虛子的熱望,還是壓倒了心中的不安。他咬牙走向大門,大個兒馬上哀叫:“方非,你真要去嗎?我可是被逼的,將來我媽問起來,你可要給我作證!”
“申阿姨不是去極海了嗎?”
“我媽的鬼門道可多了!我每次偷吃,她都能發現!”簡真瞅著方非,一臉嗔怪,“都是你,我可一點兒也不想進去!”
“死肥豬,你這麼苦惱,在外麵等不就得了……”懶鬼還沒說完,簡真小眼瞪來,目光狠狠毒毒,像是兩把小小的匕首。
呂品恍然大悟,大個兒裝傻扮癡,不過是給他自己打氣,順道做好鋪墊,以便推卸責任。至於極樂塔,這麼好玩的地方,他又怎麼會錯過呢?要他守在門外,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