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甲士把守大門,個子足有兩米,樣子一模一樣。這對孿生子一色的亮銀寶甲,明晃晃、光爛爛,映射塔內炫光,恍若天神下凡。
看見三人,一個甲士洪聲說:“喂,沒有大人陪同,未成年人不得入內!”
“簡叔叔帶我們來的!”呂品出其不意,一把摟住簡真的胳膊。
大個兒嚇了一跳,死死瞪著呂品,像是見了活鬼。
“傻大個兒!”守門人認真打量簡真,“你帶這兩個小孩子進去,出了什麼事,你可要負全責的喲!”
“我、我……”簡真很想說,“我也是小孩子”,話沒出口,呂品搶先說:“簡叔叔這麼大個兒,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甲士哼了一聲,把手一揚,做了個進去的手勢。
剛進大門,簡真一把揪住呂品:“臭懶鬼,你搗什麼鬼?”
“沒聽見嗎?”懶鬼笑了笑,“沒有大人陪同,未成年人不得入內!”
大個兒兩眼出火,清了清嗓子,大聲說:“我才不是成年人,我才十六歲!”
“得了吧!十六歲?”呂品瞅他一眼,“二十六還差不多!簡叔叔,嗬嗬嗬……”
“你去死!”簡真捏住呂品的脖子,使勁兒搖來晃去。
突然一個驚雷,就在頭頂炸響。簡真嚇得雙手一鬆,可還沒完,響雷一個接著一個,周圍的牆壁也發了瘋,強光接連迸閃,光團飛來飛去,拖著長長的光痕,好似掃天而過的彗星。
“哦——”人群發出山呼海嘯。眾聲之上,一個聲音忽地響起,沙啞、高昂、壓倒一切、充滿迷人的磁性——
“道者們,飛起來!”
一片狂呼亂叫,馭劍的,駕輪的,披甲帶翅的,道道遁光衝天而上,無數道者飄浮空中,手舞足蹈,臉上透著激動、狂喜和迷亂。
“一千個太乙神雷!”沙嗓門發一聲喊,一串驚雷掠空而過,大廳裏閃電縱橫,火蛇狂舞,猶如宇宙新生,萬物初始,激蕩流離,混亂不堪!
“一千個太乙神雷!”不盡的雷聲,遮不住驚天的叫喊。
“一千個太乙神雷!”人們齊聲呼應,夾在雷聲中間,氣勢撼天動地。
三人深感意外,給這聲勢嚇得畏畏縮縮,簡真東張西望:“方非,這麼多人,你找誰呀?”方非臉色蒼白,瞪著前方胡亂搖頭。
音樂轟然響起,急促的鼓、繁亂的弦、撕心裂肺的號角,彙合跌宕起伏的雷聲,化為了一片驚心動魄的交響。
那個沙啞嗓門,怪腔怪調唱起歌來——
“一隻小鳥兒在身邊叫。
兩隻大雁在頭上飛。
我踩了飛劍我駕著輪。
一頭闖進那個故紙堆!
勾芒衝我傻傻地笑。
我給朱明畫畫蛾眉。
蓐收找我來拚酒呀。
千杯萬杯我從來不醉!
玄冥有張死人臉。
我叫他給我來捶一捶背。
百頭蛟龍我當馬騎。
狐神蓬尾我當枕睡。
伏羲算卦不太準呀。
我罰他天天都要下跪。
支離老兒來找我玩。
我大大咧咧地不加理會。
花好月圓在今宵哇。
我跟女媧——有個約會!”
——這歌詞離經叛道,放蕩不羈,聽得方非心驚膽戰。
天上的道者隨歌起舞。有人以身當軸,以劍為槳,直升機一樣瘋轉,攪起了一道道龍卷颶風;有的男女翩翩對舞,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一眨眼又化為一靜一動,男的一柱擎天、神針定海,女的風旋電繞,連人帶影變成了一縷輕煙。還有許多人摟腰扶背,數百人結成了一條氣勢浩蕩的長龍,隨心所欲,滿空遊走,舞出千姿百態,變化酣暢淋漓。
“一千個太乙神雷——”沙嗓門聲嘶力竭地又叫一聲,驚雷如聞號令,轟隆隆響個不停。
巨雷每響一聲,虛空中就迸出來一個大大的圓泡,光亮透明,橫直數米,等到雷聲響過,圓泡已是數百上千,大大小小地飄在空中。
千百道光柱照在泡上,恍若孕育胎兒,圓泡裏無中生有,長出了許多桌椅軟凳,舞倦了的道者鑽進泡中,坐下來閑聊休息。
銀虹四射,飛出來一群侍者,一色的光亮銀衫,戴著各種假麵,在圓泡裏進進出出,運送各色飲料美食。
圓泡無根飄浮,永無定所,遁光一拂,旋風一吹,立刻上下沉浮、任意東西。因為這個緣故,給泡中人端酒送食,可真是一件神妙的活計,非但不能記錯了顧客,還得躲閃四麵的舞者。這些侍者個個身手了得,無論何種間隙,都能輕易穿過,任是何種衝突,都能巧妙躲開。
呂品入境隨俗,加入了一條數百人的“長龍”,隨之當空起舞,玩得不亦樂乎。
簡真有心無膽,望著天上,心中無比羨慕,他緊緊扯著方非的衣袖,不住口地長籲短歎。
方非也很發愁——這裏的人成千上萬,又上哪兒去找淩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