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胡賈(1 / 3)

哈斯奴帶著寧空一路前行,時而翻山越嶺,時而越陌度阡。茫茫西北,地廣人稀,寧空怕驚嚇路人,有意避開主道,哈斯奴的膽子也小,稍有風吹草動便鑽地入穴,所以走了一天也沒人發現,但一路上也見不到金山軍和夕名帶領的那群地龍,更無從得知妙顏的消息。

寧空想起那日夕名看著妙顏的淫邪眼神,不知此時妙顏在受什麼折磨,便心焦如焚,恨不得早日趕到敦煌。但轉念一想,他一個凡僧,除了念經打坐什麼也不會,縱然趕到敦煌,又怎麼能救出妙顏來?但若說舍妙顏而去,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當日夜間,一人一蟒找到一處廢棄的古烽燧台安歇,哈斯奴自去附近覓食,寧空想起一事,從竹箱中拿出妙顏給他的舍利子來端詳,但卻始終參詳不透。若說此物有靈,這一路磕磕絆絆,幾至殞命,似乎毫無靈效,若說此物無用,看上去卻又光華內蘊,想必自有其奧妙,隻是自己不知。

他一直想不明白,正在出神,忽聽背後聲響,正是哈斯奴回來了。回身一看,哈斯奴嘴裏還叼著什麼東西,猛然拋到他麵前,卻是血淋淋的一個死人。寧空大駭,再看那人,高鼻深目,生了一副大胡子,頭戴花形小帽,是西域商人的裝束,隻是雙目圓睜,已經死去多時了,身上也已是血肉模糊。

哈斯奴俯下頭來,將那死人往寧空麵前一推,寧空愣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你……你殺了他?”哈斯奴這幾日也沒見如何飲食,想是餓得緊了。它本是戰龍,咬死一個人來吃,毫不奇怪,而將這死人帶到自己麵前,大概是以為自己也吃人,所以要獻給主人吧?

“你怎麼能這樣!”寧空驚怒交加,大聲道,“我救了你性命,可不是讓你殺人的!”

哈斯奴一縮,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發火,卻極是惶恐,縮到了一邊。寧空更怒,罵道:“畜生就是畜生!你竟然……竟然……真後悔救了你,不但害得妙顏被擒,還……還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你給我……你給我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哈斯奴看了他兩眼,扭頭遊走到了一邊,找了個地縫鑽下去不見了。寧空心亂如麻。又看到那個胡商兀自睜大眼睛,死不瞑目,心下淒惻,想到這胡人也不知是哪一國的,他家鄉的妻兒老母還不知如何渴盼他回來,孰料他已死在萬裏之外的中土了。雖然自己不能幫他做什麼,但總要讓他入土為安才好。

想到這裏,他便將那舍利子放在一邊。在周圍挖掘起來,想要挖出一個可以放人的墓穴。方當初春,夜裏還很寒冷,四周的土地堅硬如鐵,寧空又無趁手工具,挖起來很是麻煩。挖了小半個時辰,還是隻有表層不到一尺厚的浮土。

他幹得疲累難當,心想當年玄奘法師有猴行者相伴,怎麼自己身邊隻有這條蟒蛇?不,蟒蛇也不見了……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喘息聲,心頭一顫,回頭看去,除了那胡人屍首卻無旁人,連哈斯奴也不知到何處去了。

莫非有鬼?

寧空正在猜疑,又聽到喘息聲更重了,還伴隨著一聲聲的咳嗽,卻是從地下發出來的,是那個胡商!

寧空大駭,還沒仔細查看,地下那胡商竟然坐了起來。

寧空更是心驚,遠遠跳開,端詳著那胡商,見他打量著自己,也滿是驚懼之色。他瞪著眼珠子,用胡語問了一句什麼,見到寧空顯然是漢人,又用別扭的漢話叫道:“我怎麼會這裏在的?誰是你?”

“你沒有死?”寧空略感歡喜,再仔細看胡商,雖然仍有血汙,但方才臉上身上的傷口卻仿佛已經愈合,血肉模糊之處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寧空忽然想到一事,福至心靈,向方才放在胡商身邊的舍利子看去,那物果然大吐光華。莫非是它的神效?

“你是我救的……不,我是救你的……不,我是你救的嗎?”那胡商顛三倒四地道。

寧空隻道:“施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胡商忽然想起什麼,跳將起來,四下亂看,隨後身子顫抖,大哭起來:“沒有啦,什麼都沒有啦!”

“沒有什麼?”

胡商哭道:“我的貨!絲綢、瓷器、茶葉,還有駱駝……沒有都啦!”

胡商號哭良久,方道出原委,他詞不達意,說了好久才有個大概。原來他是西域梵衍那國的商賈,叫作納爾丁,千辛萬苦來到中土,雖然在戰亂中,也販了不少貨物,不料這一日在甘涼道上,遇到一群妖嬈女子,說是道路饑渴,向他討些食物,卻又十分風騷,拋媚眼勾搭他入港,納爾丁正在快活,忽然被她們當頭一刀砍下。

“你說什麼?”寧空驚問道。

“她們,在我身上好幾刀砍了的,我以為死了的,想不到你卻被救了。”納爾丁道,雖然詞序顛倒,但也可明白大意。

“原來如此……”寧空沉吟道。既然納爾丁本來已經被女盜砍死,那麼絕非被哈斯奴所殺,倒是冤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