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納爾丁問道,“你如何能救活我的是?”
寧空撓頭道:“這個……我也……”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地下裝著舍利子的匣子。
納爾丁也甚狡黠,見狀問道:“莫非是大師用什麼寶物的?這個什麼東西的是?”
寧空也不便打誑語,稍一猶疑道:“此乃……舍利子,或許有活人之力。”
納爾丁驚道:“舍利子?大師是高僧的?神通廣大的?”
寧空搖頭道:“什麼神通?貧僧隻是一介凡人,這舍利子也是……也是友人所贈。”想到妙顏此時不知在何處遭受折磨,不由心下酸楚。
納爾丁讚歎良久,寧空見他剛剛痊愈,似乎仍然虛弱,又分了些餅子與他。納爾丁連連稱謝,道東土果然是佛國,路上的僧人都如此有菩薩心腸。
寧空與他攀談幾句,問起西方的佛法,果然納爾丁連連搖頭,道西域佛法早滅,如今的人都信了天方教。梵衍那國本來佛法昌盛,此時的佛寺不是被毀,就是改作天方寺院,西域另外幾十個國家也都大同小異。納爾丁家中原來也是信佛的,不過也不敢再信了。寧空說自己意欲去西方求佛,納爾丁道:“不行的,你要去,和尚,殺頭!去敦煌就好的。”
寧空又問了幾句,果然與他人所說的大致相同,敦煌佛事極盛,據說彌勒菩薩駐蹕敦煌,為未來佛祖,萬方佛子都來朝拜。寧空本欲往敦煌一行,此時更堅定了決心。納爾丁拍胸脯道:“大師是我的救命的恩人,這條商路我也走過三四趟的,不如同行,我帶路的,打尖、找水的方便。”寧空答應了。心想,自己這一路雖然坎坎坷坷,但居然一直有人相伴而行,也算是上天庇佑。
納爾丁又問起寧空的來曆,寧空也大略說了。隻是妙顏的事不便相告,隻說是中土的朋友相贈舍利子,說能保他平安。納爾丁道,此物若是能夠供奉在敦煌的千佛窟中,定然增色不少。
二人談談說說,寧空心中還記掛哈斯奴,但它一直不返,想必已經遠去不回頭了,心中頗感歉疚。夜深了,納爾丁先靠著石頭,和衣睡下,不久便發出微微的鼾聲。寧空心中思緒起伏,念了幾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經文才朦朧睡去。
睡夢中,自己仿佛又和妙顏在一起上路,忽然遇到一群回鶻強盜,妙顏失手被擒,寧空大步追趕著,但一名騎手從馬背上拋出一個繩圈,將他身子套住,越套越緊,越套越——
緊!
寧空感到身上緊縛,動彈不得,不由猛烈掙紮起來,同時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確實被一根繩子捆綁起來,手腳都掙紮不開。有人在他背後,要轉身也難。但他心中忽然明白,是納爾丁。
“納爾丁,你……為什麼……鬆開……快鬆開我!”
納爾丁在他背後一言不發,隻是繼續紮緊繩索,寧空喝問道:“我救了你,你……你怎麼恩將仇報!”
納爾丁陰惻惻地道:“大師也莫怪我,你們中土有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這趟連本帶利都賠得幹幹淨淨,大師卻懷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奇寶,我也隻好出此下策,大師切莫怪責。”
寧空聽他滿嘴胡言,正待斥責,卻想到一事,大奇道:“你……你的華語……”
納爾丁嗬嗬笑道:“你還真當我不會說中土的言語?我從三歲起就開始學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那你為什麼……”
“哼,裝作不懂華語的商人,別人隻覺得你傻乎乎的,想占你便宜,自然就沒有人認真防著你了。大師,你老實說出此寶的來曆和妙用,我隻取了寶貝,定不害你。”
寧空苦笑道:“我已說與你知,是一個朋友相贈,這寶物有何妙用,我是半點不知的,隻是誤打誤撞才救了你。”
納爾丁冷笑道:“什麼朋友?我看你支支吾吾,必有偽詐!若想活命,便老實說來!”
寧空道:“好,我告訴你,我那朋友,乃是八部眾中天人之裔,黑天之神的女兒,神通廣大,你若不放了我,她如得知,千裏之外也可取你首級。”
納爾丁反而笑了起來:“嘿嘿,我隻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看來也是滿嘴胡說八道。你不說是麼?好!我先削你一個耳朵下來……”說著,彎腰從靴子裏摸出一把三寸長的匕首來。原來他身上竟還藏有武器。
納爾丁果然是心狠手辣之人,決意先割下寧空一隻耳朵示威,也不多說,明晃晃的匕首便從他頭頂劃下。寧空心中大駭,為了求生,也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量,居然直起身子,向後猛然頂去,納爾丁手中匕首高舉,胸前正是個空門,被他撞擊之下,背心正撞在古烽燧台的土堆上,那烽燧台也不知是漢朝還是晉代的,數百年下來早已風化殘破,被他這一撞動,大量的沙土和碎石撲撲落下,將納爾丁半個身子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