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空也不及多看,轉身便逃,他手足還無法自由,隻能一蹦一蹦,蹦得十幾下,也才逃出數丈,再回頭看去,納爾丁滿頭鮮血,卻已經從沙下掙紮而出。寧空隻盼他拿到舍利子便去了,但納爾丁豈肯放過他,大步追了上來,隻片刻間,便抓住了他。
“你他媽媽的!”納爾丁帶著一身的沙土,凶相畢露,罵出許多胡語來,一刀便向寧空胸前斬落。寧空竭力躲閃,仍然被刺中了小腹,出現了血淋淋的一個大口子。
納爾丁在他身上連戳了十來刀,又大罵了良久,眼看寧空是活不成了,這才悻悻停手。寧空一時未死,還在地下呻吟慘呼。納爾丁也不去理會,便從他包裹中取出那舍利子來,拿在手中賞玩,心道此番雖然貨物全失,但得了這件寶貝,便勝過十次行商了。
正在得意,忽然覺得大地微微顫動,方抬起頭,便看到麵前大地驟然裂開,一條赤色巨蟒從中伸出半個身子,宛如巨人般立在自己麵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邊垂死的寧空,似乎不知發生了什麼。終於目光停駐在納爾丁的身上。
納爾丁根本不知道當初就是這條巨蟒把他帶來此處,隻覺得驚駭無倫,轉身想逃走,卻已經被蟒口叼住,提到空中,他竭力掙紮,手中的舍利子也掉落在地下,卻哪裏能擺脫麵前的巨怪?哈斯奴輕輕一甩,將他甩上半天,張開滿是尖牙的巨吻,哢嚓一聲,已經咬成兩半,又咀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寧空躺在地下的血泊裏,奄奄一息,眼睜睜地看著納爾丁殞命,卻說不出話來。那舍利子從空中跌落,滾到離他數丈之外的地方,仍然光華熠熠,寧空知道這是唯一能救他性命的東西,也不顧身上劇痛,掙紮著便向舍利子的方向爬去。但他已衰弱之極,爬了十幾步,便又動彈不得。那舍利子還在幾尺開外,卻怎麼也拿不到了。
哈斯奴將納爾丁的屍身囫圇吞了下去,又將腦袋伸到寧空身邊,輕輕摩挲著。寧空忍痛道:“哈斯奴,舍利子……拿給我……我……”哈斯奴也不知是聽不到還是聽不懂,舔了他幾下,卻無動作。
寧空欲待再說,卻實在沒有了氣力,但覺頭腦中意識紛亂,又漸漸模糊,如同暗夜中一盞燈將要熄滅。記得當年逃荒時,餓得暈厥過去,也是這般……但這次,大概真的逃不過去了。
那妙顏會怎麼樣?
他忽的一個激靈,不知從哪裏又來了三分力氣,在地上一滾,終於將舍利子拿在了手中。他腹部裂開一個大口子,疼痛無比,當下不假思索,將舍利子塞到肚子裏,想要減少一點疼痛。
果然,疼痛漸輕,但寧空也已經快要流幹鮮血,再也無力多想,心中萬念紛紛凋謝,妙顏的形象也固定在那日在山洞中現出女兒身的那一刻,宛如刀光劍影中的一朵梨花……
又凋謝在無邊的黑暗中……
暖暖的陽光照在他眼瞼上,有什麼東西在舔著自己,寧空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仿佛酣暢淋漓地睡了一大覺後醒來,但心念仍然不甚清晰。
那東西仍然在舔著自己,一股熟悉的腥臭之氣直衝鼻端。寧空又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哈斯奴親熱地將腦袋擱在自己麵前,頭頂已是豔陽高照。
“哈斯奴?我這是……這是……”
昨晚的記憶一一回來,寧空一個激靈,跳了起來,看自己全身上下,雖然仍有血汙,被斬了那麼多刀的傷口卻半點也沒留下,渾身舒泰,似乎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一般。
“我居然沒事了?我沒事了!”寧空喜極而呼,在荒野上大叫大跳起來,一時早已忘了自己出家人的謹嚴身份,恨不得在地上翻兩個筋鬥,才能抒發自己的歡悅。
寧空歡欣蹦跳良久,才又想到:我怎會如此?莫非真是佛祖庇佑不成?仔細回想,最後那一幕似幻似真,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便知是那舍利子之功,原來此寶果有奇效!然則那舍利子,現在竟然在自己的身體裏麼?
想到這裏,寧空心頭一震,不知是驚是喜。他撫摸自己的小腹,果然覺得有些異樣。試探著走了兩步,隻覺腳下輕快異常,輕飄飄的,宛若禦風而行般愜意。
寧空喜出望外,當即跪拜,頂禮西方,叩謝佛祖庇佑。又想到自己冤枉了哈斯奴,卻被它不計前嫌搭救,心中感激。拍著它的頭道:“哈斯奴,多謝你啦,你這可救了我性命。不過昨日可……可真是對不起。”哈斯奴搖頭擺尾,顯然甚是歡悅。
寧空又道:“不過不管怎麼說,吃人也是不該……”想到納爾丁居心不軌,終於因果循環,自食果報,心下微感淒惻,但他既已膏於蟒腹,便要安葬也不可得。
哈斯奴低眉順目地看著他,寧空心中一軟,也不計較了,道:“咱們還要搭救妙顏,趕快上路吧。”於是一人一蟒,繼續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