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地上那根木棍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深深地呼出一大口氣,接著揚起嘴角笑了起來。這是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輕鬆了,心情從未感到如此的愉悅。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我暫時忘記了所有的擔憂和煩惱,第一次笑得那麼輕鬆,第一次,想起這些天每擠出一個笑容我心裏都覺得極其難受,此時我心裏充滿一種重獲新生感覺。
我在給玲子揉腳的過程中,她一直深情地看著我,眼神中洋溢著似水的柔情。而我的這一反常舉動也完完全全地被她捕捉到了,玲子很迷惑地問我說:“蒙偉君,你笑什麼呀。我們現在都成這個這樣子了,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呢,你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看得出來好像還是發自內心的興奮呢。”
如果是其他的女孩子,一定會罵我沒心沒肺的,但是玲子可能不知道在漢語中有‘沒心沒肺’這個詞,更不知道成語的意思和用途。其實也難怪,我們的處境的確令人感到絕望。就算看見了地上橫著的那根木棍讓我曾經興奮不已,但那也隻是一瞬間的希望而已。
我很佩服玲子的觀察與分析能力,在如此困境中還能保持如此清晰的頭腦,明知道我們可能會命喪於此,可還是能極力地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給我添亂,而是毫無怨言地跟著我一路走來,跟著我一起克服艱難與險阻、一起麵對困苦。這是對我的信任,讓我無比感動。
這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不,不,我深信自己是因為喜歡身邊的這個女孩,才會覺得自己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
“你的腳沒事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我就忍不住笑了。”我不想告訴玲子自己突然發笑的真正原因,於是隻好這麼說。
玲子“哦”了一聲,不過很快又好像感到有些不解,說:“就這個事也值得你高興成那個樣子?我的腳本來就是好的呀。”
我說:“我本來以為你的腳受傷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說不定還得背著你走呢。現在好了,你的腳沒事了,也就是說你可以自己走路了,這難道還不值得我高興嗎?”
聽我這麼說,玲子將信將疑地也笑了起來,調皮地向我吐了吐舌頭。
幾天以來我們的心情一直都是沉重的,這難得的輕鬆對我們來說彌足珍貴。我們要繼續保持這樣的心情,這對我們走出困境更有利,於是我繼續說一些輕鬆的話題。而我和玲子之間也好像早就約好了似的都不再去說一些涉及死亡的話題,連“死”字都盡量去避免。
我不想告訴玲子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自己也不太確定,雖然讓我興奮的那根木棍真真切切地就橫在地上,也讓我高興得險些暈了過去,但那畢竟隻是一閃而過的希冀而已。那時的我們就如在漩渦中掙紮的溺水之人,而那根木棍就好像是水中飄著的稻草一般。雖然這個比喻也許不夠準確,但那根木棍可能真的就如水中飄著的稻草對於落水者的意義一般,對我們毫無用處。
我素來都不喜歡把沒有把握的事情過早地張揚出去的。因此我決定還是不要過早地說出我的發現,或者我的想法,免得到頭來徒生失望。因為當時我們好不容易才把情緒調節起來。
自從玲子被滑到以後,我們便一邊休息一邊聊著一些能讓人放鬆的話題。聊著聊著,我覺得有點內急了。於是對玲子說:“玲子,你先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方便一下。”說完撿起地上那根讓玲子滑到的木棍就要往外走。
木棍的兩端有明顯被砍過的痕跡,而且我敢肯定不是我們自己留下的,因為我能肯定我們也是第一次踏足那個地方。
也正是那根被砍過的木棍讓我又燃起了對生的希望,因為它被砍過,那就意味著,有其他人曾經來過那裏,或者經過。也許在那周圍還有其他的線索,我心裏一直也是那麼希望的。如果周圍真的還有其他的線索,那麼,我們能走出林海的幾率就大增,但我不能肯定,隻是心裏一直那麼希望著。希望那根被人砍過的木棍能給我們指出一條生命線。
當我邁開步子,準備跨出去的時候,玲子突然問我“方便”是什麼意思。其實,不隻是玲子不解“方便”的意思,還有很多外國的朋友對漢語中的一些詞語始終摸不透。雖然有時候他們會自認為自己的中文學得很不錯,然後會向同學、朋友等這些身邊的人炫耀自己的中文水平。但當他們自信滿滿地來到中國以後,他們又不得不感歎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對眾多的外國人而言,尤其讓他們摸不著頭腦的漢語詞語是“救火”這個詞。
現在我說要出去方便,對本來中文水平就不怎麼樣的玲子而言簡直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來我又要充當一下她的中文老師了,我想自己就是個老師,這個問題應該可以輕鬆拿下。但當我正要準備向玲子解釋“方便”這個詞的意思時卻犯難了。一方麵,我不想說得那麼直白,那樣會顯得很沒有涵養;另一方麵,我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這個詞,因為我也隻是聽別人那麼說,那麼做。至於出自那裏,那些典故,我更無從知曉。或者說“方便”這個詞對我而言也隻能意會,不能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