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月亮早已隱去了光芒,好給太陽讓位,在這期間屋裏很是昏暗。當我急不可耐地趕回床邊時,玲子已經不在床上了,正坐在窗前,優雅地梳妝。如果蘇軾不是因為想念王弗才寫的“小軒窗,正梳妝。”的話,我想這句詞用在這裏倒是恰如其分地應景。
一扇窗,一個女人,一把梳子,還有這清晨的朦朧,我不說它美,但我卻呆呆地站在後麵看得入了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家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我腳下不由自主就移步上前,來到玲子身邊。我想盤起玲子的長發,或者學著漢時的那個人給玲子畫一畫眉。
然而,我剛伸出手,就在我的手快觸及玲子的發梢時,玲子卻突然站了起來。我嚇一跳,趕緊往後仰了仰身體,可還是閃避不及,玲子的頭“咚”的一下撞到了我的下巴,疼得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卻已是滿眼冒著金星。我的嘴裏很快便彌漫著濃濃的鐵腥味。
我習慣性地用舌頭去探了探,這才發現口腔內壁已經破了皮。皮還沒完全掉下來,這讓我覺得怪怪的,仿佛那塊皮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我試著用舌頭去撕扯掉,疼,卻又戒不掉,總是忍不住舔著傷口,而鐵腥味似乎也更濃了。
玲子還是沒有言語,隻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就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昏暗中,我看不清玲子的眼神,是埋怨,是厭煩,還是其他的什麼?我不知道,但我越發覺得在床上時玲子的那個吻隻是出於習慣,因為此時的玲子好像是故意要跟我保持距離。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刻意拉開的距離最讓人難受,那種感覺有多令人絕望,我想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還是我太害怕失去玲子。或許是我太害怕失去她了,所以才如此敏感吧。
我突然覺得很是失落,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我悻悻地轉身來到門後,打開門,然後就那麼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我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心裏愈發覺得煩悶,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卻似乎又哭不出來。走著,走著,不知怎麼的,竟然走到村裏去了,而我竟然還不知道,就跟行屍走肉的僵屍一樣。直到有人跟我打招呼,才終於回過神來。
“蒙老師,你也來幫忙了?真是太好了。”有人跟我說道。
一戶村民家正在蓋房子,人們正在搬運瓦片。
當我回過神,發現大家都在看著我,都是一臉的期待。我知道,他們肯定都認為我是前去幫忙了,此時,我即便想溜也邁不動步了。而我去村裏幫忙早已是常事。當然,說是去幫忙,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指望我能幫上什麼忙,村裏的人隻是單純的喜歡我這個在領導口中的有為青年而已,喜歡有我的加入,喜歡聽我說一些關於大山之外事情,那些有的,沒的事情。大家在一起,互相開著不葷不素的玩笑,這樣既活躍了氣氛,幹起活來似乎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我愣愣的站了一會兒,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兒,又不想回去。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前去幫幫忙呢?說不定在幹活的時候跟大家說說話,開開玩笑能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好一點。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我很快就爬上了屋頂,很有一種逞能的意味。
大家都向投來讚許的目光。我也為自己敏捷的身手頗感自豪。
然而,在下一秒我就自豪不起來了。當我低頭從上麵往下看時心裏不由一陣哆嗦,心跳也越來越快,隱約感覺有股不祥的預感在心底縈繞。雖然農村的木質房子並不高,但我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已經有點發抖了。我很想下去,可是很明顯,我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房頂上還有比我年紀大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麼好意思下去呢,隻能繼續打臉充胖子。
我緊緊抓住房頂的一根木梁,慢慢調整重心,暗暗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緊的,之所以會感到害怕隻是太久沒有爬高了,一時之間沒有適應過來,對,一定是這樣,我堅信再過一會兒,等適應了就會好的,因為我並沒有什麼恐高症。我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就跟猴子一樣敏捷,在山上砍柴的時候,我可以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就跟猴子一樣,不,我甚至覺得自己比猴子還敏捷。
我深信自己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敏捷,勇敢,我也深信自己能跟其他人一樣,在工作的同時還可以談笑自如,然而,在我伸手去接別人遞過來的一疊瓦片時,我所有的自信瞬間就被摧毀了,徹底的摧毀。
在伸手去接別人遞過來的瓦片時,我的腿竟然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腳下一踩空,抓在手裏的一疊瓦片便脫手而出。瓦片先是砸在一根木梁上,然後又向下麵落了下去。還好房頂上用來支撐瓦片的木板鋪得夠密,不然我真不敢保證自己隻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