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那道聖旨沒有讓人有任何的疑問,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一般。隻有那些入宮年歲不長的人在竊竊私語:怎麼一個老姑娘就搖身一變就變成了敦郡王王妃了?
離宮前夜,我站在已經變空了的房間裏麵,這裏就像我第一年入宮剛剛搬進來時一模一樣。當時的我還因為能有一間不需要和別人分享的屋子而開心。這幾年宮裏的生活就像是一場夢一樣,現在到了要真正結束的時候卻是那麼的不舍。
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辰,我還是執意敲開了婉容的屋門。不出所料她果然在等我。像從前一樣我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瓜子一個一個吃起來。我們倆誰都沒有說話,嗑瓜子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裏顯得十分突兀。桌上的一根蠟燭突然爆了燈芯,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婉容許久才開口:”還以為你終身不嫁呢!”
我啞然失笑,手上的動作也不知不覺的放緩。就知道從她嘴裏說不出什麼煽情的話,不過這樣也好,否則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
”難得有人要就嫁了吧。”
“早知如此,這些年的那些罪你算是白糟了。”
”還好,沒嫁遠,我想你的時候還能傳你進宮看看你。”
她輕輕的說出這些話,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概括了我這些年的際遇。聽她如此說我反倒是釋然了,這些年的生活就像是一場賽跑,如今我搶先一步撞線,把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遠遠的甩在身後。
鼻子有些酸澀,喉嚨一陣陣的發緊,下一秒可能就落下淚來。我把手裏的瓜子往盤子裏一扔,站起來裝作擔擔身上的瓜子皮,清了清喉嚨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是!密貴人!我先回了,明兒一早就要出宮呢。”
婉容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那兒並沒有挽留我,我衝她扯出一個笑容,我知道那比哭還難看。走到門口我突然收回剛剛已經邁出去的那條腿,沒敢回頭。”婉容,謝謝你!”風一般的逃跑奪門而逃,眼淚在踏出房門的一瞬間也落了下來。婉容,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年能讓我有一個知心的朋友。
最後一次走在宮道上,入夜之後的紫禁城永遠安靜的像一座孤墳,除了每個宮門外亮著的兩盞燈籠和時不時經過的巡邏侍衛,絲毫看不出這裏還住著許許多多的人。從鹹福宮往回走的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長,我也刻意的放慢腳步,一寸一寸的走著腳下的路,就像是用腳在丈量著腳下的土地。晚上的天氣有一點涼,從口中呼出的氣在空氣中都在瞬間變成了結晶體,被呼嘯而過的北風瞬間吹的消失殆盡。而我卻不著急回屋取暖,仍然一步一步一寸一寸的想要留下最後的記憶。
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裏,我抬著頭看著偌大的牌匾。毓慶宮,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成為我的禁地,那裏葬送著我少女時代所有的情懷,裏麵住著的那個男人也是給了我少女時代所有歡樂回憶的人。我站在毓慶宮門外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安靜的站在那兒看著緊閉的宮門,那一幕幕往事就像電影一樣清晰的出現在我眼前,往日那人的情話還在耳邊,絕情的話也縈繞耳畔。,說來倒也奇怪,我腦中對他最深的印象竟然是那年在索額圖府中蓮花池邊的那次相遇,那個謫仙一般的男子。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操縱,突然緊閉的宮門被緩緩的打開,那個曾經像嫡仙般的人此刻正一臉胡渣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後。我們倆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半分。此刻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曾說一句,萬般埋怨頃刻化為灰燼。彼此的眼神仿佛都在訴說著此時彼此的心情,時間空間都好像在這一瞬間凝固。
最先轉身的的人是我,我決絕的留下一個背影,就像他當時帶給我的那種絕望。我一步一步的離開,將凡塵往事瀟灑的留在身後。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我將帶著我所有離開這個禁錮了我六年之久的宮闈,沒有留戀沒有不舍,隻留下身後的往事。
回到房間後也沒有睡去,隻是坐在屋中間的凳子上直到天亮。當一絲光亮從東方照進來,我毫不猶豫的拿上早就整理好的包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曾經生活多年的院子。
從小院到宮門口距離並不近,平日總要走上半天,可能是歸心似箭的原因,今日的我還沒等再看看皇宮裏的一切就已近站在門外。
六年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如今到了要醒來的時候了。
經曆了這麼多,發現原來你一直要等的那個人早就已經遇到,隻是你被繁華的世界蒙蔽了雙眼,直到繁華落盡你才會發現,緣來,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