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館上下忙碌了整整三天,隻為準備一場迎接大小姐回國的接風宴。那是晚辭外公葉雷的要求。葉雷在軍部擔任要職,說是權傾上海也不為過,沒人敢不賣他麵子。自然,上海各界,但凡有點身份的人都會來,玉葉兩家對這場宴會都格外重視。
晚辭一早就被小桃叫了起來,說是讓她去選衣服。她意興闌珊,小桃卻開心得很:“一個多月前,三太太接到小姐的電報說要回來,馬上去洋行給你訂製衣服了呢。三太太說,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小姐長多高,她吩咐裁縫把跟小姐同齡女孩的碼子都準備了一身。真是周到!”
“如姨辦事一向穩妥。”這一點晚辭從小就知道。相比囂張跋扈的樂心蘭,如姨和月姨讓她舒服得多。
“是啊,三太太可疼小姐呢,小姐你快去看看那些漂亮衣服吧。”說起漂亮衣服,小桃滿臉激動。
晚辭敵不過她的熱情,隻得跟著她下樓。
沙發旁立著一排洋裝,果然如小桃所描述的,琳琅滿目。不過晚辭素來不愛穿得太紮眼,她隨便挑選了幾件素色的洋裝,又留了一條銀狐披肩,剩下的全打發他們拿回去了。
小桃剛收完晚辭選中的衣服,準備打發洋行的人回去,晚辭眉頭一皺:“等一下,我剛才試的綠色還有杏色的裙子,也都留下吧。淩之穿著一定好看。”
“好的小姐。”小桃笑道,“小姐,你對淩之小姐真好。”
“她是我的妹妹啊。好啦,我有點悶,出去走走。”
“小姐你還不能再,四太太找裁縫來給你做旗袍呢。一會兒就到。”
晚辭不樂意:“我不喜歡穿旗袍。”
“為什麼啊?”小桃不解,“小姐你長這麼漂亮,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不習慣。”
晚辭在國外長大,旗袍雖美,她卻一時接受不了這樣貼身的衣物。不過小桃一再堅持,說四太太特地叮囑了,晚辭沒辦法,隻好回到大廳等著。
約摸過半個鍾頭,裁縫總算到了。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晚辭一臉恭敬,甚至不敢仔細看她。他給晚辭量完尺寸,又仔細選了一邊樣式。
晚辭很不耐煩,她以往做衣服從來沒有這麼麻煩過。她本以為可以結束了,誰知裁縫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又問她喜歡什麼樣的花色。她隨口敷衍了幾句,說不要太豔就行。
“小桃,你帶他去給淩之量一下,多做幾身。”
“是,小姐。”
“去吧。”
小桃和裁縫離開,晚辭總算鬆了一口氣。忙活了半天,她身子輕飄飄的,胸口悶得很。趁著眼下沒人,她趕緊去院子裏透氣。
後院水池邊有一棵粗壯的梧桐樹,晚辭很小的時候,葉雪愫在樹下給她安了個秋千,那是她兒時的一方天地。
“媽媽,你要是沒有離開該多好。”她靠在秋千繩上,歎了口氣。
她實在太想她的母親了,想得太入神了,連紀澤宇走到她麵前都沒有發現。
“在想什麼呢?”紀澤宇忽然出聲。
晚辭嚇了一跳,驚呼未定地拍拍胸口。她語氣不善:“關你什麼事!你走開,以後不許來後院。”
“我為什麼不能來?”
“這是我家!”
“也是我家。”
晚辭瞪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紀澤宇又道:“別生氣了,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不去,我累了。”
紀澤宇不由分說的把晚辭從秋千上拉起:“走吧走吧,那地方可好玩了,你肯定喜歡。”
紀澤宇力氣大,晚辭一時掙不開,隻好跟著他走。
“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
晚辭滿是不屑,心想紀澤宇還能帶她去什麼好地方?像他那種浪蕩公子,平時流連的不是賭場就是風月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