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段笑生忽然發現自己看待眾人和眾人看待自己的方式都變了。
突然之間，她開始注意到身邊的女孩們，專注於她們身上的衣服，她們隆起的胸和臀，她們身上的小物件，頭頂的發簪和耳際的吊墜是如何不同，她們臉上塗抹的神奇顏色和說話的姿態，她暗暗地拿自己和她們做比較，胸大了還是小了？臀是更翹還是更平？皮膚是比她們白還是比她們黑？耳朵上的吊墜要如何才能比她們的更耀眼？頭發要用什麼來洗才會更黑更光亮更配那些她在街邊小店裏看到的、中意了很久並暗自存錢準備買來的發簪？要如何走路才能像紅柳巷那邊出來的女人們那樣惹得滿街的男人都追著她們的身體搖擺不休？要如何才能如他們一般淡定而隨意的和男人們打成一片但又不能像她們那樣輕浮？這些問題在她從麵前的水盆裏看到自己的臉的那一刻起突然湧現出來，讓她不知所措，每天都沉浸在一種異樣的煩躁之中不能自拔，為了能和她們看齊，她甚至在每天空閑的時候偷偷跑到紅柳巷那邊去看煙花地的女人們如何展現自己作為女人的魅力並暗自學習。
那時她已經是個小小的管家，但手上的錢總是很有限，她是師傅撿來的，吉福堂養了她很多年，所以李叔雖然讓她和下人們一起做事，卻除了零花錢之外便再也不給她任何工錢，段笑生一直想要買一盒胭脂但手裏的錢總是不夠，於是在堂裏的婦人們的指點下學會了使用紅紙來表現紅潤的技巧。
然而這種技巧她也隻有一次使用的機會。那天她終於鼓足勇氣用紅紙為自己的嘴唇和兩腮增加了一些色彩，但剛剛走出門就遇到了從外麵回來的李叔，那時候他剛剛下馬，轉過頭正好看到了準備溜走的段笑生。
“回去洗幹淨，以後別用那些東西。”他直截了當的對她道。
段笑生在羞恥中花費了好大功夫才洗掉了臉上的色彩，再次出門時發現李叔一直站在門口等她。
“明天起，你跟著介之學武。”見她出來，李叔背著手對她道。
在荒廢了七年之後，段笑生拿到了一把劍，繼續開始修習劍術。
自從開始掃地之後，段笑生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到介之師兄，等她再次拿起劍出現在校場時才發現改變的不僅僅是自己。
介之師兄的變化也很大，如果不是他先打招呼，她幾乎忍不住他來了。
介之師兄長得很挺拔，小時候圓圓的娃娃臉現在拉得很長，臉上的肉緊得像一塊塊剛漿過的布一樣，他不再像少年時帶著她溜出去看皮影戲時那樣和氣，每次指導段笑生練習的時候都惡聲惡氣好像她欠了他很多錢沒有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