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和風,灑落在窗前人身上,一襲白衣,消瘦清冷,淡去了往日的桀驁不羈,此時的祁沐風仿若謫仙般孤高絕世,僅存於此方窗前,凝結成畫。
遠望的左凝杉心下唏噓,到底是雙生子,便是性格再迥異,一旦安靜下來,祁沐風竟是與祁沐雨相似無二,隻是較之後者,祁沐風似乎更添了幾分單薄和蒼白。
甩甩頭,左凝杉擯去之前的想法,祁沐風這個妖孽怎麼可能單薄蒼白?真是好笑,自己剛剛竟覺得有了幾分憐惜的情緒,果然是在這呆太久了,被祁沐風給耗得耽於安逸了。
“主上,周崀笙回來了。”辰軻上前,目光卻被桌上的水墨畫吸引過去。
祁沐風正低頭信手作畫,一杆狼毫肆意揮灑,深深淺淺的墨色濃染淡抹,卻不掩其間的細膩圓潤,隻是這所成之畫卻是讓人看不懂、猜不透。
“嗯。”祁沐風應了一聲後,擱了筆卻並不看向他,目光自然而然地向窗外望去,正是之前左凝杉所站的位置。
“主上,讓崀笙給你看看吧。”被忽視的辰軻繼續規勸著。
“無礙。”拂了拂衣袖,祁沐風向門口走去。
“可是你的身體……”
“不用,我的身體我自己自是知道的,你們無需再操心了。”白色的身影出了門,片刻間便隱沒在流霧之間,“崀笙難得回來,待他好好歇歇再說吧。”
辰軻聞言,頓住了正欲跟上的腳步,門外的霧正如那個人一般,飄忽不定、捉摸不透,而他對那個女子的感情也是如此,忽遠忽近、若即若離。
辰軻疑惑,低頭看著桌上的畫,一片蕭瑟的荒野,天蒙蒙、地蒙蒙,天地之間唯有荒草葛蔓遍地叢生,孤冷寂寥的風吹彎莽草、掀起枯礪,這意境,不是絕望,卻是悲涼。
千仞崖邊,少了暖霧的環繞,空氣清新卻微涼,白鴿撲棱著翅膀向崖底的叢林俯衝而去,瞬間便消失無蹤,崖頂之上,左凝杉憑風而立,身後的白色身影漸行漸近。
“小杉兒,這裏風大,當心著涼。”來人的聲音輕柔而溫暖,卻暖不熱佳人的心。
左凝杉轉身,指尖摩挲著掌心的紙片,“祁沐風,你說過要我在這呆上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你便退隱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之事,此話可是當真?”
“我自是言出必行,難道你還不知道嗎?”祁沐風餘光掃過左凝杉的手,而後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道:“還是說,無論我如何做,你仍是不信我。”
被戳穿心思的左凝杉尷尬轉頭,梗著脖子道:“祁沐風向來詭計多端,我又如何知道你這次會不會是以退為進?”
“嗬,以退為進又何必折了整個南陵十寨?”
祁沐風的聲音帶著些許生冷,左凝杉扭回頭正欲繼續質問,卻不及撞進了一眸深潭,冷冽無情,卻又讓人莫名心疼。
“左凝杉,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多做解釋,你要如何想都隨你,隻是現下,我隻想與你好好相處這一個月,隻是這一個月,你都不願回報給你的救命恩人嗎?”
祁沐風步步靠近,白玉般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左凝杉疑惑於他的話語,想問出口心下卻又湧出莫名的不忍,她不懂這是怎樣的感覺,隻是覺得,此刻的祁沐風雖然冷漠如斯,但眼中的情緒卻包含著隱忍與傷痛。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這般的情緒,尚來不及分辨真假,那人就已擦過她的肩走向崖邊。
白色的袖擺被風胡亂吹起,祁沐風的話語在淩亂的風中斷斷續續,“或許隻有等到有朝一日,我命休矣,你才會對我放下防備,放下戒心,才能明白我的所說所想……,才會知道,其實我……”
他的聲音被風吹送遠方,左凝杉努力地聽著,卻怎麼也聽不清,好不容易湊近了點,卻正對上那人轉過身來,麵麵相覷,相顧無言。
“其實你什麼?”聽了老半天,好不容易聽到個其實二字,現在又打斷了,左凝杉不禁好奇地問道。
點漆濃墨般的眸子凝視眼前的少女,祁沐風閉口不言,目光流轉在眼前人的麵上,一點點一寸寸地打量著,似琢似磨,仿若要將這模樣烙入腦海、刻進心中。
左凝杉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抖了抖肩想退後一步,卻被人先一步納入懷中。
靠上消瘦的肩膀,長臂溫柔地攏在身旁,左凝杉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感受就是,這家夥貌似是真的瘦了!
耳畔溫潤的氣息拂來,祁沐風的下巴蹭著她的臉頰,親昵而自然,仿佛兩人本應是如此相處,左凝杉抬頭看向他的臉,依舊是往日的容顏,卻沒了當初的風發肆意,溫柔的眉眼,雪白的麵色,一雙如星朗目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淡粉的唇一張一合,回應著自己方才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