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麼熱鬧的一場戲,怎麼能少了我呢。”黑影不期而至。
集中在陽泉帝君身上的三雙眼睛同時回眸,一驚,一詫,一怔……
陽泉帝君臉色大變:“魔君破天?”
破天哈哈大笑:“看來帝君的記性不怎麼好啊,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魔君了。”
“不管你是什麼人,你來青要山做什麼。”
“我都說了,這麼熱鬧的一場戲,怎麼能少了我?我自然是來看好戲的。”
“夠了!”清杳不想聽他再說下去,她一字一句道,“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陰魂不散地跟著我,我沒欠你什麼。”
“你和你的明紹將軍時刻恩愛纏綿,形影不離,我若是不陰魂不散地跟著你,怎麼能找到這麼好的機會,對吧,浮雲靈主?”
聽到“恩愛纏綿,形影不離”這八個字,清杳又羞又氣,頓時臉漲得通紅,“你究竟想怎樣?未?已經死了,你纏著我也沒用,她不會複活的。”
“我知道。早在南冥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破天邪魅一笑,指著清杳的眼睛道,“就是靈主你的一雙眼珠子。”
“有本事就自己過去取吧!”清杳滿頭青絲隨風飄散,似是在彰顯她的怒意。懷中的晶晶感受到主人心情的變化,緊緊縮成一團,渾身戰栗。
清杳將晶晶拋給霜靈:“霜兒接著,幫我照顧好晶晶。”
晶晶嗚嗚叫了一聲,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轉眼它已經在霜靈的懷裏了。它很不情願,一邊叫一邊掙紮著想逃回去。
霜靈把它抓得死死的:“晶晶別鬧,再鬧我把你煮了!”
這句話很有效,晶晶果然不亂動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清杳,可憐兮兮。清杳卻沒有回頭看它,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青絲飛揚,劍光冷厲。
“未?的雪狐狸?看來它跟你的感情不錯。”
“你想幹嗎?”清杳持劍擋在霜靈前麵,“要動手就快點,我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周旋。”
“那就請靈主出招吧。”
“清兒別做傻事,你不是他的對手。”陽泉帝君想阻止她,卻被青女死死拉住。
青女聲淚俱下:“你這是要做什麼,別忘了這個女人想殺你,她想殺你!”
“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不管她。”
“你閉嘴!誰是你女兒,不用你多管閑事!”清杳瞥了陽泉一眼,回頭對破天道,“動手吧。”
隻聽唰唰唰幾聲,破天的魔劍劃出一道道黑色的劍光。清杳側身閃過,長劍一挑,回身刺向破天。破天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出什麼招式,輕而易舉化解了。這時候清杳才覺得恐慌,她雖沒有和破天交過手,但她大致知道破天的修為和明紹不相上下。
然而此時的破天卻強大的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她一分神,破天的碎心掌正對著她的肩膀就是一下,緊接著又是一掌衝著她的胸口而去。霜靈嚇得尖叫,等清杳反應過來,陽泉帝君掙脫了青女的束縛衝上前,替她擋下了這一掌。
“陽泉!”青女大叫了一聲,長劍出袖,隻抵破天心口而去。
破天隻輕輕一招就化解了。陽泉帝君身為北方天神,修為在天界神仙中是數一數二的,青女雖不如碧槿,但也不差。麵對陽泉和青女夫婦的合力攻擊破天卻應付自如。
清杳從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難怪那日她在南冥發現明紹的時候明紹會傷成那樣,如今的破天已經不是以前的破天了,他竟然變得如此可怕。清杳臉色蒼白,肩膀開始微微顫栗。
霜靈趕緊上前把清杳扶到一邊:“姐姐你沒事吧,姐姐?”
晶晶湊過來用自己的腦袋去蹭清杳,清杳渾然未決。眼看著陽泉帝君和青女都快支持不住了,她霍然揮劍上前,卻被陽泉帝君一把推了回來,狠狠摔在地上。
緊跟在清杳後麵想上去幫忙的霜靈也被陽泉帝君用同樣的招式震了回來。她修為不及清杳,被這麼一震,猛不丁吐出一口鮮血來。晶晶趁機逃回了清杳身邊,又是叫又是蹭的。
“清兒,霜兒,你們快走!”
“爹――”霜靈一聲慘叫,目光呆滯。
因為破天的手掌正狠狠拍在陽泉帝君的天靈蓋上――清杳渾身一顫,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三百年前,三百年前的蓬萊,她就是這樣死在了陽泉的掌下。
這真的就是所謂的報應?可為什麼她心裏沒有一點報複後的快感?
清杳咳嗽幾聲,胸口一陣發麻。
“帝君修為不淺,就這麼死了未免太可惜了,不如都送給我吧,也好讓你死得有價值。”破天手掌一收,緊緊扣住陽泉帝君的腦袋。
一絲絲的精氣從身體裏被抽離,陽泉帝君麵色已是死灰,使不出半分力氣。
被破天打傷跌坐在一旁的青女瘋狂地從地上掙紮起來。她眼中布滿血絲,一邊叫著陽泉的名字一邊拚死頑抗,可是不不出三招,她手中的劍就被破天折作兩段。
“既然你們夫妻這麼恩愛,我就成全你們,去地府做一對鬼鴛鴦吧。”
破天冷笑著將陽泉推開,轉而一掌拍向青女,用同樣的方法吸幹了她的精氣。
“娘――不要,不要啊……”
許多不明所以的仙婢仙侍被霜靈撕心裂肺的叫聲所吸引,匆匆趕了過來。可是麵對如此強大的破天他們根本就不堪一擊,轉眼已死傷無數。站在中間的破天就像剛從地獄走出來的修羅,渾身是血,猙獰可怖。
霜靈哪裏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麵,她嚇得不知所措,隻能拚命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她不想再驚動任何人,這種情況下能活一個就活一個。陽泉帝君讓她和清杳離開,可是在她麵前受苦的是自己的父母,她怎麼可能丟下他們獨自逃跑。
霜靈回頭看身旁一言不發的清杳――她的姐姐。她的聲音很輕:“姐姐,你為什麼不走,你明明可以走的。”
“你都不走了,我怎麼走?”
“姐姐?”
“你都叫我姐姐了,難道我還能丟下你?”清杳苦笑。
彼時破天已經解決完最後一個仙侍。他的目光重新轉移到清杳身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兩位,姐妹情深完了,現在該輪到你們了。”
清杳掃了他一眼,用劍支撐著站了起來。
“不錯,不愧是未?的轉世,中了我的碎心掌居然還能站起來。”
清杳淡淡道:“你不是要我的眼睛嗎?如果我死了,眼睛你拿去,放霜靈走。”
破天依舊不改滿麵的笑容,他調侃清杳:“浮雲啊浮雲,你整日和明紹膩在一起,怎麼連說話的語氣都這麼像他了。”
清杳冷冷道:“破天,為什麼你現在變得如此可怕?”
“既然你都快死了,不妨讓你死個明白。就像你千方百計想殺的爹一樣,不知道多少個神仙魔怪被我吸幹了精氣。六界之中,無論是人神妖魔都說我打不過你的明紹。如今我就是要讓六界都知道,明紹也好,宣離也罷,他們都是不我的對手!哈哈哈哈……”
“你居然練了修羅訣?”
真武大帝曾跟清杳提起過,修羅訣是六界最為陰毒也的一種法訣,它靠的是吸幹他人的精氣為己用。隻是清杳萬萬沒想到,破天身為前任魔君,一界之主,居然也淪落到修煉這種不堪的法訣。
如今清杳總算明白,像破天這般自傲,怎麼會輕易將魔君之位讓給飛廉。原來他是用這三百年去修煉修羅訣了!
“連修羅訣都知道,靈主果然博聞強識,不過這也是你最後一次使用自己的聰明腦袋了。”
魔劍出鞘,掀起一陣陰暗之氣。
此時的破天,修為高出清杳太多了。清杳強忍著左肩傳來的陣陣疼痛,咬牙抵抗。而她的力量在破天麵前是如此渺小。黑色的劍光在她麵前來回閃動,她覺得眼前就是一片黑暗,連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也漸漸渙散了。
就在清杳剛認命地想接受今天必定會死在破天手上這一現實,一抹白色從她麵前刮過,而她就那樣毫無征兆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明紹。”清杳抬頭看見明紹的側臉,她安心地笑了,“你來了。”
明紹遞給清杳一個放心的微笑。他把她放到一旁,“霜靈幫我照顧好她。”
“恩,明紹哥哥你自己小心。”
“明紹?你恢複得倒是挺快。”
“過獎了。”
“上一次被你僥幸活了下來,今天你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既然你和浮雲愛得死去活來,我就行行好把你們一並解決了吧。”
“話不要說得這麼自信,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那就看看究竟誰會死吧!”
話落,劍起。魔劍肅殺,鎮天劍冷厲。黑色和銀色兩道強筋的劍光交織在一起,漸漸將明紹和破天的身影籠罩於其中。
清杳拭去嘴角的血絲,她試圖掙紮,好幾次起來還是重新跌了回去。她叫霜靈幫她,霜靈知道她若是起來了一定會去送死,強忍著沒有應她。
“霜兒,咳咳……霜兒你快扶我過去。”她的下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血來了。晶晶像一團雪球,在她懷裏縮了又縮。
這時候又一道濃黑的劍光亮起,清杳回頭的瞬間,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被吸幹了,臉色慘白慘白。她眼睜睜看著破天的魔劍刺進明紹右肩。
“明紹――”
清杳不知哪來的力氣,她從地上掙紮起來,踉蹌幾步又摔倒,而她就那樣爬了過去,一點一點朝明紹爬去。
明紹的鎮天劍當啷落地,他伸手去撿,破天一腳踩在他的手上,哈哈大笑。
“明紹啊明紹,你也有今天!看以後誰敢再說我不如你。”
“明紹,明紹……”清杳再一次違背了她不在哭的誓言,“你說過在禦天宮等我的,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
明紹回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我怕你有危險。”
“傻瓜,你是個傻瓜!”
“夠了!都死到臨頭了,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力氣吧。”破天冷笑,魔劍再一次向明紹砍去。
這時候晶晶突然竄了出來,跳上去衝著破天的手臂就是一口。破天吃痛狠狠一甩,眼看晶晶就要落地,霜靈及時捏了個法訣,手心紅光飛出,將晶晶一卷收了回去。她受傷動彈不得,又使了靈力,頓時咳嗽不止。
晶晶嗚咽幾下,極不老實。
(二)
破天踩著明紹的腳加大了力度,他居高臨下:“堂堂天界戰神,竟然也輪到到如此地步,明紹,哦不,現在我該叫你宣離。宣離將軍,這是你欠未?的,今天我要全部討回來!”
明紹始終沒有看破天一眼,他望著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清杳,心生悲涼。他苦笑著說:“抱歉了,讓你看到我如此狼狽的一麵。”
“沒關係。”清杳眼眶一熱。
清杳也沒有去看正高高俯視著他們的破天,她伸手,卯足勁去拿鎮天劍。
一點,就差一點了……
生死關頭,她隻想幫他撿起他珍愛如性命的鎮天劍,僅此而已。
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她的手,她渾然不覺,這點痛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她抱著劍,淚水滑落,滴在冰冷的劍刃上。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就在清杳的血和淚沾上鎮天劍的時候,劍身發出的銀光刺傷了所有人的眼睛。破天被劍氣所震,禁不住連連往後退去,退到了庭院最角落的崖壁上。
“啊――”清杳承受不住身體的疼痛,高聲尖叫。
她感覺自己的體內仿佛被強行塞進了一股力量,頓時渾身又疼又麻。明紹在她耳邊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她什麼都聽不見……
“清兒?”
“姐姐你怎麼了……姐姐……”
銀光漸漸變弱,而清杳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神采奕奕,再也不是之前那痛不欲生的樣子。
她慢慢站起來,順手撿起了身旁的鎮天劍。她一步步朝破天走去,笑靨如花。
“魔君破天,我們又見麵了。”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笑容……
“未??”破天脫口而出。
明紹擰眉:“未??你是未??”
他突然想起清杳說過,未?曾將自己的一絲魂魄鎖在鎮天劍中,而剛才鎮天劍沾上了清杳的血和淚,這麼說來……
“原來,原來是清兒的血淚解開了未?魂魄的封印。”
破天大喜:“真的是你,未?,真的是你?”
“姐姐?”
清杳依然噙著那種笑,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走去。
“未?……”破天癡了,“你活過來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是啊,我也等了很久。”
“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是魔君破天啊。”清杳眉眼如初放的梨花,恬淡中帶著驚人的美麗。她說,“五千年前我的劍停在你的喉嚨前沒有刺下去,我說過的,下一次我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這麼快收住劍。破天,想跟我再比一次嗎?”
破天的瞳孔瞬間充滿神采:“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對話,你是未?,你果然是未?。”
“是的,我是未?。”
趁破天沉浸在回憶中還未回神,清杳眼神忽然一變,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提劍、揮劍,對準破天的心髒狠狠刺下去。
“未?――”破天瞪大眼睛望著清杳,血從他嘴角溢出,“你……”
不僅僅是破天,一旁的明紹也震驚了。未?和破天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一見麵就置他於死地?照理說未?最恨的人應該是宣離,也就是――現在的他。
“姐姐?”霜靈從震驚中掙脫出來,笑了,“你不是未?,你是姐姐,你是我姐姐清杳!”
清杳嘴角揚起,她將渾身靈力聚集於右手掌心,一用力,劍沒入石縫,將破天死死定在了崖壁上。她明明在笑,可是藏在笑中的卻是讓人琢磨不透的狠絕。
“未?,你……”
“我不是未?,我是清杳,蓬萊棲芳勝境的浮雲靈主――清杳。”清杳一字一句,緩緩開口。
“不,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就是清杳。未?已經死了,五千多年前就死了,隻不過是你一廂情願地沉浸在她依舊活著的夢中罷了。”
“你耍我!你耍我!”破天雙眼腥紅,狂性大發,“啊――”
隨著他的叫喊,狂風卷起沙石而來,將他的頭發盡數吹起,格外駭人。可是鎮天劍噬魂,縱使他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掙脫半分。又一口鮮血湧出,他死死地盯著清杳,瞳孔之中仿佛分別藏著一把淬滿毒藥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