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說:“沒有,我理解你。”
他低著頭默默地給自己倒酒:“甭管怎麼說林峰,我依然佩服你,真的,我當年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可我不為我當年做過的事兒後悔。人活著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小理想,我當年的理想就是讓我愛的女人在我的關懷下得到幸福……”他喝得有點多,情緒有些激動,完全不顧大飯店的優雅氛圍,指著我的鼻子扯著嗓子衝我嚷嚷著:“我餘秋林要麼不愛,要愛就要愛得轟轟烈烈!”就跟他當年真跟張冉冉轟轟烈烈了一樣。
從飯店出來,他特深情地擁抱了我,囑咐我有什麼事兒一定給他打電話,他永遠是我兄弟,永遠。
冬日的陽光顯得格外的刺眼,落在他的黑色西裝上映襯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落寞,我想他這一年一定過得挺不容易,雖然他現在有房有車,或許也有妞,可他不快樂,他的眉宇間寫滿艱辛過後的疲憊和惆悵,可他對此隻字不提。第一次,我覺得我們的生活站在了不同的軌道上,遠了,越來越遠了。
一個月轉瞬即逝,這一個月來我的主要任務就是陪我姥爺下樓溜彎兒,偶爾還牽著“大忽悠”。“大忽悠”是隔壁的“鼻涕蟲”送我的小狗,因為此狗從小就叫得響亮,深得母狗們喜歡,所以我特賜它此名“大忽悠”。“大忽悠”每次下樓都趁我不注意的功夫偷偷和某某母狗幽會,直到一個罪惡的黃昏,隔壁的鄰居找上門來,指著它一頓啐罵,後來我才得知,是它把人家的小母狗弄大了肚子,弄完了之後竟不負責任地跟我回了家。“丟人!”那天小母狗的主人走後我接著罵它,它臥在客廳的地毯上,一副很受傷的表情,我懷疑它就是用這種表情勾引了眾多小母狗。由於它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我決定把它“流放”到我姥爺家,讓他老人家對“大忽悠”做更為深刻的思想教育。自此,“大忽悠”由一號樓搬到了十一號樓的我姥爺家,在我姥爺的帶領下過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至少再沒讓人找上門來過。
那天我們在樓下溜“大忽悠”的時候,我姥爺突然對我說:“‘大忽悠’年紀也不小了,是否要考慮給它找個伴?”
我說:“這事兒得看緣分,咱不能用舊社會的媒妁手段來殘害它。”
我姥爺點頭說:“有道理,這年頭講究自由戀愛。”隔壁的鄰居聽我姥爺這麼一說,特讚成地表揚我姥爺:“您就得想通了,小輩兒的事咱不好插手,林峰那麼大了他自己有主意。”我憤怒地指著“大忽悠”衝那位大娘嚷嚷著:“我們剛才討論的是它的問題!”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春節就要到了,家家窗戶上都洋溢著喜慶的音符,我的心卻始終懸浮著,總覺得這一年還有什麼事沒做完一樣。有天我娘突然對我說:“林峰,你要是有心事就出去走走吧,把你惦記的事情都處理好再回來,過年就要有個新的開始,我不希望你年複一年地在回憶和愧疚中打滾兒。”我不得不佩服我娘的豁達和洞察力,從我懂事開始我就知道我在她的眼裏藏不住任何秘密,雖然她從不幹預我的生活。
我是在離春節還有五天的時候回到了我所任職的那所學校,我心裏一直惦記著劉老師,不知她過得好不好,心裏的那塊傷痛是否在逐漸地消散。學校裏安靜得讓人沮喪,看門大爺告訴我自從放假後這裏就沒來過什麼人,當然,包括劉老師。操場上一個白色小塑料袋兒安靜地在半空中打著卷兒,直至飛到旁邊那棵大樹的枯枝上,像什麼人纏著繃帶。我想我應該去看看蘇謹彭,自打那次從學校食堂喝醉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在此之前,我想我應該去醫院看看張冉冉。餘秋林對我說的那件事一直在我腦子裏縈繞著,無論如何,我應該對她說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