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我陪姥爺在小區門口溜彎,一輛嶄新的奔馳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周圍揚起一片塵土,我捂著鼻子正想問候他大爺,奔馳車在離我幾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黑色墨鏡的人從車上走了下來,走路的架勢配上那身行頭儼然一個活動在黑幫一線的老大。
“林峰,林峰!”他十分激動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你是……我還,餘秋林!”我上前用力拍他的肩膀,指著旁邊炫目的奔馳車,“行啊你,鳥槍換炮了。”
“損我?”他興奮地回我一拳,“一年多沒見了吧,走走,吃飯去,吃飯去。”
我說:“餘秋林你看看現在才幾點啊,十點鍾你吃的是哪頓飯?”
“甭管吃哪頓,人是鐵,飯是鋼,少吃一頓餓得慌。”他的轉變令我大吃一驚,心裏琢磨著這還是以前那個“摳門老二”嗎?
我姥爺站在旁邊說:“你去吧小峰,我自己回去就成。”
我給我姥爺介紹餘秋林:“我大學同學,以前一直住在同一個宿舍。”又轉頭對餘秋林說:“我姥爺,我陪他下樓溜溜彎。”
他特激動地上前握住我姥爺的手說:“原來是咱姥爺呀,我跟您說姥爺,我跟林峰當年可跟親兄弟一樣,吃喝不分呐,”他又回頭看看我,“是不是林峰?”
我笑著答複著:“是是,餘秋林有什麼東西都先分給我們吃。”我說完這話就感覺有些別扭。
可他接受得倒特別坦然:“那是當然啊,那時候我娘每次從老家給我寄來什麼特產,我都做了無私的奉獻,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福同享嘛,您說是不是,姥爺?”
我姥爺特實在地點著頭:“你瞧這孩子多仗義。”
我站旁邊看著他口吐蓮花,不遺餘力地歪曲事實,感覺這小子不做演員真是演藝界的重大損失。
我被餘秋林的奔馳轎車一路帶到國際飯店,我拉著他的胳膊說:“算了老二,這地兒,貴。”他笑著從西裝口袋裏摸出自己的錢包:“怕什麼,咱有卡,VIP知道嗎?VIP!”他抖落著手裏那張金光閃閃的東西,典型一副暴發戶的模樣。進了大廳落座後,我問他這一年來到底發了什麼橫財,迫使他性情大變。他說他畢業以後就和“翻版張冉冉”(對不起,我一直記不住那女孩兒的名字)一起去了廣州,誰知剛到廣州沒多久,“翻版張冉冉”就勇於擔任起一個香港商人的“二奶”,完全棄餘秋林於不顧。他心裏一直窩著一把火,卯足了勁頭伺機加入大款行列。黃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逮著了機會,橫發了一筆。我問他到底做了什麼生意,他的嘴像突然粘上了橡皮膠一樣,怎麼撬也撬不開。他說:“你知道嗎?林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經常想起以前的我們,那時候多他媽單純啊!就說我對張冉冉吧,我把整顆心都掏給她了呀!”他說完,學著劉若英的腔調特深情地哼唱著:“我的一顆心,獻給一個人,哦,獻給一個人……”
我說:“你最後不是找到翻版了嗎?知足吧。”
他把“皇家禮炮”當白水一樣往肚子裏灌:“你不明白,林峰,翻版永遠是翻版,你瞧,剛到廣州就讓香港商人給勾搭跑了,靠不住!”說完又衝我擺著手,“靠不住……”
我不說話,他特來勁地衝我嚷嚷:“林峰你別不說話,知道我當初最恨誰嗎?”
“我。”我毫不掩飾地回答。
“對,”他伸手戳我的腦門兒,“就他媽是你,”然後仰頭又是一杯酒,“知道我為什麼恨你嗎?”
“因為我招人恨唄。”
“錯!就是因為張冉冉,我當年多愛她啊!可她呢,她那顆小心髒裏隻裝著你,我不騙你,林峰,我曾做過一件特缺德的事兒,張冉冉有次讓我約你出來,我答應了,可我壓根兒就沒告訴你。等到天黑的時候,我去她約你的地點找她,大冬天的她凍得跟什麼似的,見到我時,她抱著我的肩膀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說她恨你,這輩子都恨你。我當時心裏特敞亮,別提有多敞亮了,我想林峰你小子也有今天,恨吧,她越恨你我這心裏越他媽痛快!我說林峰你是不是覺得哥們兒特卑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