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幽冥之氣侵體,阮二驢在神識界入定三天,才恢複。
阮二驢在襲月樓臨街的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與白昭飲酒,己巳侍候左右,甚是殷勤。
時至中午,客人漸多,一個胖子走向阮二驢,卻是東方不亮。
從洛園回來,東方不亮每天都在這兒飲酒,肯定是在等阮二驢。阮二驢得到襲月樓的彙報,故意在這飲酒,想看東方不亮意欲為何。
“阮兄,容小弟在此稍坐。”東方不亮道。
阮二驢做個請便的手勢,白昭起身離開,己巳也告退。
東方不亮道:“阮兄神技,大開眼界。”
阮二驢道:“謬讚,保命而已。”
東方不亮道:“那日野風羞憤離去,隨即其爺爺野祖放話要取你性命。”
阮二驢道:“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
東方不亮沉吟道:“你不知野祖在洛門中的地位。”
阮二驢道:“願聞其祥。”
洛門控製了中域大部分地區,下麵有東方、陸氏、白馬寺三個門派,實為中域翹楚,就是大陸九域也是數一數二。野祖不知何許人,五百年前加入洛門,在與安城黃河幫一戰成名,令黃河幫元氣大傷,直至近百年才恢複到可以與洛門分庭抗禮的水平。野祖兒子在百年前與黃河幫戰鬥中殞命,野風就成了他的心肝寶貝,地獄鞭更是野祖成名之器。而阮二驢挫野風、折地獄鞭,羞辱了野祖,野祖豈能善罷幹休。
東方不亮道:“野祖放言,你膽敢踏出襲月樓,定將你碎屍萬段。”
“噢,洛門沒什麼動靜嗎?”
東方不亮道:“你還想洛門對你傾門追殺?”
阮二驢笑道:“不是,不是……我隻是奇怪,按說野祖在洛門的地位完全可以……”
“他還不行。他野祖再強,畢竟洛門還有我家、陸氏、白馬寺三派。但……哎,若按現在發展下去,野祖定會把我們三家踩在腳下。”
阮二驢道:“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什麼來報信?是替野祖傳話,還是……”
東方不亮笑起來白胖胖的臉上有兩個酒渦,可愛又真誠,道:“交個朋友,我不想與阮兄為敵。”
兩人說著,陸英奇、不語也來了。
東方不亮道:“阮兄,不介意我邀請他們二位吧?”
陸英奇、不語也說冒昧打擾,阮二驢卻異常高興說就是二位不來,也當隔日造訪。
四人喝酒聊天,雲山霧罩,漫天亂扯。
阮二驢始終留神,不見三人提什麼主題,最多是些互相結交,互相照顧之類的話。
很晚,方散。
醉醺醺的阮二驢回到房間,白昭、己巳、蝴蝶刀、螳螂斧都在房間等著。蝴蝶刀、螳螂斧要對阮二驢行家主之禮,被阮二驢擋住道:“二位又不是我吸虹家之人,當以兄弟論交。”
蝴蝶刀、螳螂斧連說不敢。
四人說起雲龍宗之事,還沒查清一線的下落,阮二驢有點失望。
阮二驢道:“二位肯來助我,我該做什麼呢?”
蝴蝶刀道:“家主可願意再去深海域爭黑衣大將軍嗎?”
阮二驢不語。
蝴蝶刀道:“若不願意,可以先留著,我們有需要再向您請示。”
阮二驢考慮再三,雖說爭黑衣大將軍,困難重重,危險重重,但畢竟比欠摘星襲月門一個人情好,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什麼情況提要求。
阮二驢道:“成交,我去爭黑衣大將軍,但我不保證能搶來,也不保證搶來之後會做這個將軍。”
“當然,你隻要參加就行。”
四人又分析了野祖的下一步行動,沒得出結論,也沒有好辦法。其間,蝴蝶刀突然問伏彩兒和阮二驢閉門商量了什麼,被他以別的話題岔開,蝴蝶刀一臉的疑惑。
洛門的事情很複雜啊。伏彩兒與阮二驢的交易居然不在洛門與摘星襲月門之列。
第二天,東方不亮、陸英奇、不語又來找阮二驢喝酒,又喝到很晚。阮二驢送他們走的時候,在一個黑影裏,不語塞給他一張紙條。回屋子之後,阮二驢看到紙條上寫著去雲龍宗的時間和集合地點,立刻讓白昭去通知蝴蝶刀兩人。
怎麼避開野祖讓阮二驢絞盡了腦汁。見白昭回來讓他想起了驢皮影,一個金蟬脫殼的辦法在心中成型。
白昭聽了他的辦法覺著不錯忙著準備去了。
阮二驢寫了兩張紙條,一張給不語另一張給東方不亮和陸英奇。
上午,三人又來了。阮二驢趁招呼的機會把紙條塞給了不語,不語舉杯時窩在手心裏看了一遍,凝住眉頭。
阮二驢也知道按紙條說的做有難度。還好,機會來了:伏彩兒的弟弟,野風的師弟,未來的洛王伏俠兒來襲月樓借酒大鬧,罵阮二驢是縮頭烏龜,敢做不敢當。
阮二驢好象堅決把縮頭烏龜當到底,不管伏俠兒怎麼謾罵,連頭也不抬。
伏俠兒走後,東方不亮勸阮二驢不必跟一個毛孩子計較。阮二驢一笑置之。倒是不語和尚憤怒難當,以他固有不急不躁的低沉聲音道:“我就是死也不會受此屈辱。”說完拂袖而去。
他離開,金蟬脫殼之計就完成了一大半,下麵要看東方不亮和陸英奇的了。
很晚散時,三人已經酩酊大醉,相互攙扶唧唧歪歪往樓下走,阮二驢把紙條塞給了東方不亮。
以後幾天,東方不亮、陸英奇來,不語和尚沒來,隻有阮二驢和他倆喝酒。
離雲龍宗不遠的紫蘆湖是一片窪地沼澤,遍布紫色蘆葦,綿延上百裏,晚霞鋪下,紫氣飄渺,有如仙境。
據傳言,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得道高人由這升仙,其法力之高深,地位之尊崇比肩鴻鈞。
“扯淡。”阮二驢對這語言嗤之以鼻。雖說九聖中除鴻鈞以外的八聖也地位尊崇。但誰的法力也無法同鴻鈞並提。況且,八聖也沒有一個從這裏得道的。
不語和尚對傳言卻是半信半疑,道:“三界內藏龍臥虎,高手如雲,阮師主不可妄言。”
一語驚醒阮二驢。是啊,九聖失蹤毫無音訊,自己早應該知道三界之內,非僅有九個高手。
“哎,謝不語大師點悟。”阮二驢道。
不語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夜幕降臨,阮二驢、不語、蝴蝶刀、螳螂斧帶著白馬寺十八羅漢共二十二位天仙後期高手,駕雲直奔雲龍宗總壇。
二十二位天仙後期,絲毫不遮掩氣息,驚得地上雞不鳴狗不跳,大樹彎腰,蟻蟲進穴,魚沉鳥棲。
雲龍宗總壇前的廣場,火把衝天。祭台上,一排坐下:渺真、李石、秦笑笑、唐暗樓。四人前麵的桌子上供著黝黑的小棍,正是阮二驢改造後的誅仙劍。
祭台前一個年青人被打的血肉模糊,反剪雙手,垂首跪地。
阮二驢一行二十二人落在廣場上,見這陣式,雲龍宗是早有準備。
李石起身哈哈大笑:“凶魔,你怎麼也淪為偷營襲寨之徒。”
阮二驢道:“我隻是找回我的好友一線。”
一線這個名字隻有渺真知道怎麼回事。渺真騰地站起身來,一指阮二驢喝道:“你怎麼知道一線?”
阮二驢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頭頂三尺有神明。”
渺真無語,她以為自己縝密的心思瞬間想出上十種可能,卻無法把一線與這個來自東南小漁村的阮二驢聯係在一起。
李石指著不語道:“大師倒是場場不拉呀。”
不語道:“異馬堂一戰,我身受重傷,你們得到誅仙卻將我排除在外,失信。”
李石道:“誅仙是渺真宗主所得,她不邀請你,我也沒辦法。”說著雙手一攤,哈哈大笑,盡顯嘲弄之意。
不語不再說話,低喧佛號。
李石道:“哪位是摘星襲月門的人,你們與我合作多次,還是這套探路方式,是考驗我的記憶嗎?”
蝴蝶刀、螳螂斧兩人臉上表情無絲毫變化,仿佛摘星襲月門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石道:“今天我就殺了這個摘星襲月門的探子為我祭旗。”
李石抬手,一顆骷髏呼嘯衝向祭台前被綁之人。骷髏一口咬住被綁之人的喉嚨,上下鄂齊動,被綁之人的鮮血竟然全被骷髏吸食,頹然倒地。
吸過血的骷髏就暗紅色,暈出一片紅光,妖異駭人。
李石哈哈大笑,極盡瘋狂:“今天開花不在,遺憾,難雪我異馬堂之恥。”
異馬堂之戰,開花劈碎了李石十八顆奪命鎖魂珠的八顆,重挫李石。禍兮福倚,李石的師傅送他十八顆頭骨,並告訴他隻有這樣才能做到奪命鎖魂。
功法大成的李石躊躇滿誌,一聲暴喝,十八顆頭骨齊齊現身,圍著他全身上下翻飛。
遙遠的夜空,月光大盛,束束光華衝入骷髏之上,十八顆骷髏猶如月亮,陰寒荒涼,而天空的月亮漸漸暗淡,慢慢成了一輪虛影。
李石的師傅說這十八顆頭骨全是取自陰年陰月陰時所生的童男子,暗合天地至陰,此時又是夜間,為其增威。
李石利用骷髏仿似把月亮搬了下來,雲龍宗總壇周圍草枯葉落,蟲死鳥飛,堅硬的石頭破裂,時而發出坍塌的轟鳴。
阮二驢等人駭到了極點,這修為還能叫天仙嗎?怪不得李石知曉自己一方計劃後,竟然開門迎接,大方地置誅仙於供桌上。
李石一陣狂笑:“打敗我,誅仙拿走。”
白馬寺十八羅漢躍躍欲試,想憑借羅漢陣一戰李石,被阮二驢阻止。
阮二驢道:“我戰李石,十八羅漢搶誅仙,蝴蝶刀、螳螂斧、不語找一線。”
眾人點頭應允。
阮二驢哈哈大笑道:“南王李石,豈能在中域稱雄,開花不在,照樣滅你威風。”
阮二驢腳底生雲飄向李石。
李石圓目暴睜,臉部變形,頭發四散,異常恐怖。見阮二驢飛來,一聲怒喝:“開。”又手五指張開向身子兩側推去。
十八顆髓髏應聲四散,把阮二驢圍在球形的空間內。
李石道:“讓你享受一下月亮的淒寒之苦。”
十八顆骷髏散出一片銀輝封鎖了球形空間與外界的聯係。
這是個沉寂的空間,灰蒙蒙一片,眼望不到邊。阮二驢懶得跟李石折騰,找一線要緊,轉身進了神識界,心思一動,來到自己身殞的屋內。
房間擺設沒變,阮二驢仿似看到鳳凰童子躺在地上慢慢融化,淚不由得滴下。
阮二驢踏雲自窗戶飄出,飛向總壇後麵的林子。他記得自己殞命時,一線就在林子裏吃靈果。
沒有月亮的樹林一片黑暗,哪有一線的身影。阮二驢在林中巡回了幾遍,無奈地離去。
阮二驢找遍了雲龍宗總壇,一無所獲。隻能有兩種可能:一是一線逃走了,若是這樣阮二驢很欣慰,但血脈被封的鳳凰與凡鳥無異,哪有能力逃走;二是鳳凰不知被困到哪裏或是煉化了。阮二驢越想越是覺得第二種可能機率大。悲憤油然而生,萬年的兄弟呀,阮二驢被一口氣血堵在胸口,壓抑難當,仰天長嘯,瞬間來至祭台。
阮二驢素扇一指渺真喝道:“不交出一線,我要了你的命。”
射日神箭應聲而出,直刺渺真的喉嚨。
渺真被他喝的心驚膽顫,但生死之間容不得猶豫,雲龍九現隨手揮出。法力大漲,雲龍九現已不是次遞而出。而是融為一隻龍頭,張牙舞爪,迎向射日神箭。龍頭紫光一相碰觸,爆發撕天裂地的聲響。整個祭台垮了,雲龍山脈也輕輕顫動。
渺真劍碎人傷,被壓在迸碎的石頭下。她無法想像以自己九倍的功力尚不能全身而退,還有誰能製住阮二驢。她吃虧在劍上,若是名品在手,阮二驢未必討得到便宜。她的劍被震碎,連帶法力四散,連累雲龍九現發揮不到五成,才有大敗的結局。
最納悶的是李石。阮二驢明明被困在十八顆奪命索魂珠內,怎麼突然現身重傷渺真。
阮二驢對渺真起了殺心,素扇又要揮出。
渺真衝出亂石堆,一把抓住躺在亂石上的黑色小棍。黑色小棍原在供桌上,祭台被震碎,它從桌上滾了下來,恰巧落在渺真不遠的地方。
阮二驢的射日神箭又告出手,渺真雲龍九現藉著黑色小棍,化成一頭黑龍,吐著慘綠的光芒迎向紫光。
又是一聲巨響,紫綠兩種光芒映得天空好似地獄,壓抑、迷茫,攝人心魂的妖異令眾人停手,隻有垮掉山石滾落的轟鳴,夾帶著房頂落地的悶聲。
雲龍總壇麵目全非。
阮二驢踏雲站在亂石之上,一臉的殺氣。渺真背靠大石,虛弱不堪,嘴角鮮血如柱,染紅了胸膛,右手拎著一把發著慘綠光芒的劍,錚錚顫動,大團的綠霧在劍身上飄動,鬼影般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