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柒章九幽陰月
“不知左兄將令妹的婚事定於何日？”我拍去手上的糕點碎屑，看著收斂起輕佻的左青宿問道。所謂帝王，皆是戴了麵具的人吧——左青宿原是一本正經的人，隻是西王母一族承襲的樣貌比之淵延男子更為陰柔，若不裝出一副邪魅而城府難測的樣子，怕是會被臣子部下輕視。不過，他終是有手段的，不然也不會穩坐西守帝位。
“淵延的意思是定在下月的十五。據司禮監說下月十五是淵延國花開放之日，又是淵延一年中月亮最圓之時，挑那天是求個花好月圓之意。而在西守，下月十五卻是人界死氣最盛之日，世間萬物的生氣多少會受到影響，而那些不入輪回的陰暗之物也會猖獗起來，不宜嫁娶、祭祀。淵延帝同我提起時我還略有猶疑，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左青宿皺眉，“怎麼，青罌的婚期與你要做的事有關，莫不是你也想犧牲她——”
我輕笑一聲打斷左青宿的話，道：“左兄這句話說的太不可愛了。我既然說不需要用萃茗公主和親以延長西守備戰時間的方法幫你獲得優勢，那便不會關係到萃茗公主，左兄何必不相信我？我隻想讓你答應赫連綦，就將婚期定於下月十五那天。下月十五是九幽陰月，赫連綦挑那天是要借與萃茗公主大婚去做他想做的事。至於是何事，聰慧如你，一定知道這不是你所能涉及的。”我呷了一口茶，話鋒一轉：“素聞西王母一族不僅善煉丹藥，幻術了得。我想請左兄在萃茗公主大婚之日便啟程回西守，順便用幻術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後宮一些女人，當然，萃茗公主也是要帶回去的。至於是哪些女人，待會兒我會將名單送來。也希望左兄在下月十五之前保證我的安全。”
“這明修棧道暗渡成倉竟是吃赫連綦的醋嗎？玉氏長公主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聽完我說的話，左青宿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幾秒，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傾心赫連綦，見不得他後宮之中有那麼多女人？”
“那合作愉快。告辭！”我心裏一窘，麵上倒是一片淡定。左青宿無意中道破我那點小心思。
“長公主真是一點兒也不坦率。若是，我先於赫連綦認識你，那該多好……不過現在也不晚，玉棄夷！”
剛邁出殿門的腳步一滯，我並未回頭，像我這樣的人大抵再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了。
轉眼九幽陰月之期，原本該是肅殺的日子卻因赫連綦的婚事而十分熱鬧，北方微薄的陽光籠罩著整個大胤，驅走了稍許寒冷。皇城內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色燈籠，一家之主則早早候在門口翹首盼著皇宮賞賜下來的禮品。隨著皇家宗廟代表典禮開始的鍾聲響起，城裏更是接二連三的放起了鞭炮，倒是比過年那會兒還熱鬧幾分。
離朔一襲朱紅金絲龍紋瑞雲喜服，頭戴十二珠旒冕，麵容冷峻地立於白玉階的最高處。他睥睨群臣，墨色的眸子裏翻湧起金色的暗流，似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薄唇也破天荒地彎曲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一旁侍奉多年的老太監小心翼翼地瞄著離朔臉上的笑意，心裏默默鬆了一口氣，這難伺候的小祖宗終於肯立皇後了。吉時到，禮樂聲起，隻見身著一襲朱紅金絲鳳紋榴花喜服，頭戴鳳冠、珠簾遮麵的萃茗公主在左青宿的帶領下緩緩朝他走來，嫋嫋娜娜，步步生蓮。離朔微眯起眼睛，的確是個美人。從左青宿那接過新娘時，入手的不是溫軟的觸感而是微涼瘦削的，還有些粗糙的感覺。離朔仿佛洞察了什麼，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垂眸透過層層珠簾看進新娘的眼睛裏，她的眼神有些閃爍；而新娘的目光與他的相撞時，她麵上頓時浮起一片紅暈，迅速移開目光。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知怎的，離朔心情大好:那樣冷情的女人居然也會露出如此嬌羞的神態，真是奇事。他戲謔地低笑出聲，收攏了握著新娘的手，將她帶入祠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