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愛意初萌(1 / 3)

明月山莊大門處站立一人,身著淡藍錦衣如同玉樹臨風,正是晉王,燕王抱我下馬這一幕已經落入他眼中。

我跟隨在燕王身後往明月山莊大門走去,晉王的目光掃視過我們二人,卻朗聲對燕王說道:“四弟今日之事辦得幹淨利落,父皇定會重重嘉獎於你。”

燕王回頭看我一眼,說道:“寶物與人皆安然帶回完璧歸趙,三哥可以放心了。”

晉王見他提及我,笑道:“多謝四弟,若非你出手,此事進展恐怕不會如此順利。”

他們二人並肩進了明月山莊,燕王坐在大廳左側的梨木雕花椅中,端起茶碗正隻喝了一口就放下,微微皺眉。

旁邊一名丫鬟忙走過,小心翼翼說道:“奴婢這就去換。”她去換那茶碗之時,越發小心謹慎,卻不料越是緊張越是出錯,手一抖,茶水便濺了一大半出來,灑落在燕王的白色錦袍上,早洇濕了一大片。她惶恐不已,急忙跪地說道:“奴婢失手,實在該死,請殿下責罰。”欲拿手絹去拂拭那茶水之痕跡,卻又不敢造次。

猶豫之間,燕王已經站起身來說道:“三哥請在此稍候,我去換件衣服再過來。”並不理睬她,徑自出大廳而去。

那丫鬟跪在大廳中,不敢抬頭,也不敢有任何動作或表情,她對燕王如此畏懼,看來燕王平時對待她們並不是特別寬容,晉王似乎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仍在檢視打量那寶匣中的紅玉蟾蜍。

在這些皇子們眼中奴仆就應該盡職盡責服侍伺候他們,若有過錯就該接受懲罰,但是我實在不忍見他們這樣,忙站起去追燕王,緊走幾步喊住他道:“殿下請留步。”

燕王聽見我呼喚之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雙眸看向我。

我看著他說道:“殿下可以讓那犯錯的婢女起來麼?她本是無意,春日夜間寒冷,殿下就饒過她一次吧。”

燕王麵無表情道:“治國齊家皆有一定之規,我懲罰她正是要他們知道身為奴婢所應盡的本分,警戒他們下次不可再犯,否則日後隨意散漫成性,都不知道該如何服侍主子了。”

我見他話語雖嚴厲卻並沒有怒意,忙又說道:“殿下警戒她們是不錯,但是法度之外加以體諒寬容,恩威並濟,豈不更讓他們對殿下尊敬折服?”

他淡淡說道:“你既然如此說,讓她起來便是。”人已飄然遠去。

我十分高興,回到廳中將那丫鬟叫起,她感激不已叩首謝我,又手腳麻利地將那些殘茶收拾幹淨,出廳而去。

大廳中一時並沒有別人,晉王剛才看我的眼神平平淡淡一掃而過,全副心思都集中在燕王身上,此時才走近我,拉住我的手說道:“蕊蕊你可曾受了驚嚇?我實在不該讓你前去的,都是我不好。”

我一看到他那英俊和藹的麵容和溫柔的語氣,原本有的一點點委屈都消逝不見,說道:“我沒事,多謝殿下關懷。”

他低聲說道:“我還有話問你。你此行可曾遇到過不可思議的事麼?你速將詳細情形告知我。”

我毫無隱瞞將所經曆之事都告訴他,他聽說那些盜賊居然全部伏誅,燕王不曾留下一名活口之時,麵上居然現出微笑,說道:“看來此事大有文章可做,四弟的手段確實高明。”

這句話讓我有些驚異。

皇帝委托晉王追查寶物下落,尋到寶物的卻是燕王,他突如其來插手這件事情,而且解決得十分順利,晉王心裏一定會不舒服。我暗中奉晉王之命前去靈岩山打探盜賊蹤跡,如今不但是無功而返,還失手被困於古刹中被燕王救回,實在是大大有損晉王的麵子。

晉王和燕王的和睦,或許隻是表象而已。

太子重病將死,基本上已經無藥可救,是他們都知道的事實。那麼,其餘的幾位皇子王孫,誰會是將來的太子?

沒有皇子不想當皇帝。眾多皇子王孫都或多或少有繼承皇位的資格,為了在皇帝麵前爭寵獲得賞識,兄弟之間的猜忌和鬥爭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誰能得到父親的垂青,誰就離皇位更近了一步。

太子一死,如果按照嫡長製,承襲太子之位的應該是他的長子。但是太子的長子已經逝去好幾年了,隻剩下次子朱允炆。

秦王是皇帝的次子,而且他的母親是馬皇後,他和朱允炆具有同等地位的競爭資格,所以太子死去後,秦王也是很有希望成為太子的人選。

晉王的母親是朱元璋年輕時候最寵愛的陳妃,因為陳妃去世得早,皇帝對晉王愛護有加,相比諸位皇子,可以說是獨得天寵。晉王與燕王同歲,但他被封為藩王的時間卻比燕王早得多,且太原本是富庶之地,資源豐富,民風淳樸,算得上是好去處。而且晉王的才能遠勝於秦王,皇帝若是立他為太子,也並不為奇。

燕王與五皇子周王是同母所生,曆史上對燕王的生母是誰始終莫衷一是,一直沒有確定的結論,但是可以肯定朱元璋對這位妃子並沒有喜歡太久。但是明代典籍曾經記載這樣一段事情:朱元璋問臣下諸位皇子中誰最像自己,眾臣皆不敢輕易作答,朱元璋最後說道:“無如燕王。”這句話也早在朝中上下傳遍了。既然皇帝明顯感覺到燕王的膽識謀略與自己很相似,如果他為了大明江山的未來考慮,加上燕王多年來鎮守漠北立下的赫赫軍功,選擇燕王作為太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用概率來計算一下,秦王成為新太子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十,朱允炆和他一樣,也是百分之三十,他們兩個的可能性相對來說比較大一點。

晉王和燕王,各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

周王出身和燕王相同,才能不如燕王,除非燕王死掉,否則他一分機會也沒有。其他諸位皇子,論年紀、見識、能力、功勞都不如四大親王,基本可以排除成為太子的可能性。

燕王返回大廳時,晉王對我說道:“我和四弟有些事情需要詳談,蕊蕊你先回去吧。”

他仍然穿著一襲白衣,腰係金帶,外披一件白底淡紫蟒紋的無扣開襟服,他似乎比較鍾愛這兩種顏色,身材比例十分完美的燕王,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是瀟灑中透著霸氣,儒雅中蘊藏英武。

如果仔細觀察,其實晉王和燕王兄弟倆的麵容有相似之處,燕王從某些角度看,隱隱約約也有點顧翌凡的影子。

由於曆史學家對燕王的評價毀譽參半,我對他始終懷著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到明月山莊以來,我對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畏懼,在湖心亭他出手轄製我時,我確實有些討厭他,但是他救我墜馬,又放過了潑濕他衣服的丫鬟,我對他的印象又漸漸好了一些。

我離開大廳,突然想去看看湖衣,雖然天色已經晚了,但是燕王此刻並不在她那裏,我也不需要避忌。若是偷偷出現在她房間裏,她發現我一定要嚇得花容失色。我暗想著湖衣害怕卻仍然溫柔的矜持樣子,就覺得非常好玩,“飛葉摘花”的身法我時有練習,不過還不太熟練,正好借此機會嚐試一下。

湖衣所居之處是湖邊的一所小樓,依稀隻見宮燈掩映,樓窗上美人身影搖曳。

我縱身一躍,剛好攀緣到樓窗的廊簷,我往裏麵張望,隻見湖衣正在燈下繡著東西,似乎是個紫色的香囊,一定是給燕王做的,她身邊丫鬟正是眉兒。

隻聽眉兒噘嘴說道:“這下好了,那賊人給殿下捉到了,他們也該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呢,等來等去,一年也不見殿下來幾回。奴婢聽說王妃很賢德的,定然不會容不下咱們,娘娘還是求殿下把咱們帶回北平去吧。”

湖衣並不看她,凝視手中活計,又低頭再縫幾針,漫不經心說道:“我覺得這裏很好,在北平雖然能時常見到他,但是他掛念的人多,我生性不喜歡與人相爭,莫若就在這裏,他雖來得少,卻是專為我一人而來,不勝似在北平麼?”

眉兒拿過裝滿絲線的繡籮,替湖衣擇出一根根紫色絲線,又說道:“娘娘這些話奴婢不懂,不過殿下對娘娘確實是好,有他護著,即使在北平,不也是一樣麼?奴婢就不明白殿下他怎麼忍心把娘娘一個人孤零零放在這裏。”

湖衣輕輕道:“你不明白就不要想,安靜過日子就好,這世間能明白此理的人本來就不太多。”

我聽到此處,忍不住從樓窗中躍下說道:“姐姐這個道理,我倒是明白幾分。”

湖衣與眉兒見有人夜闖小樓,果然大吃一驚,如我所料,受了驚嚇的湖衣仍然是保持美女風範,柔柔說道:“原來是妹妹。”

我笑道:“姐姐可害怕是莊外歹徒麼?”

眉兒早掩嘴笑道:“若是莊外歹徒,此刻十條命也足夠他們葬送了。明月山莊周圍早有嚴兵把守,布置重重機關,莊外之人如何進得來?”

我聽眉兒說道莊外之人不可能進得來,想起那晚我在湖心遇見燕王時,他說恐是外人前來一探究竟,似乎有些不對,他自己精心布置一切,早該知道那湖心之人不可能是來自明月山莊外,卻故意靠近試探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圖。

湖衣說道:“妹妹剛才之言似乎是能理解我之心境,可能告訴我麼?”

我說:“相濡以沫固然是幸福,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情到濃時情轉薄,平淡如水卻能持久。不知我可說中了一二?”

湖衣握住我手微歎道:“看來妹妹果然是我知己,隻是轉眼又要離別了。”

我見她傷心,故意找些新鮮有趣的話題跟她聊天,直到微有倦意打了個嗬欠,看房間中沙漏時刻,不覺已是三更將近了。

我正欲離去,湖衣道:“你就在我這裏跟我一起睡好麼?”她本是一番好意,見我困倦怕我返回勞累折騰。

我忙道:“不妥,燕王殿下若是回來……”

湖衣微笑道:“他自己有居所,我一向睡得早,若是過了亥時他便不會再來。今晚都這般時候了,他定是早已回了那邊去。你盡管安心在此歇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