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天機茫茫(1 / 3)

秋風秋雨帶著涼意席卷金陵,大雨敲窗,滴答之聲不絕於耳。無孔不入的寒風自門窗縫隙中鑽了進來,映柳閣中的燭火被吹得搖曳不止、明明滅滅。

我斜倚在床頭,凝視著那幾盞燭火。臥室中站立著幾名侍女,她們的打扮和香雲進宮後的模樣一般無二,水紅色宮裙外罩著深紅色比甲,頭發梳成朝雲髻,但是麵目氣質卻相去甚遠。

伊人遠去,事事皆非。

香雲本是我最親密最要好的朋友和姐妹,她無法寬恕自己的過錯,選擇了以死追隨她的母親,卻讓我的心痛無法抑製。

映柳閣中的丫鬟再多也比不上一個香雲,從此以後,再沒有人和我相依相隨,甘苦與共,沒有人會在身後默默支持我,替我解決著不小心惹下的小麻煩,也沒有人會時時處處提點我。

忽然覺得喉間一陣難受,我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幾聲。一名侍女急忙走近前來,關切問道:“郡主覺得好些了嗎?太醫吩咐過,再過半個時辰,郡主還要再服一劑藥。”

我搖頭說道:“沒什麼事,我覺得好多了。你們不用在這裏等著侍候我,我自己安靜躺一會兒,到了吃藥的時候再叫我。”我並沒有太在意,雖然受了點風寒,不過隻是普通的感冒而已,過三五天自然就會好。

她們見我這樣說,都輕輕踱步退出了房間,回身帶上門。

過了些時候,依稀聽見房門外傳來人聲,一名侍女低聲說道:“奴婢參見殿下,郡主今日好了許多,此刻已經睡了。”

聽見朱允炆的聲音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進去了,讓她睡吧。你們在郡主身邊,要處處多加留心。”

那侍女答道:“郡主為人寬容隨和,待我們都很好,雖然香雲姐姐去了,奴婢們也會像香雲姐姐一樣盡心盡力侍候郡主的,請殿下放心。”

朱允炆道:“那就好。等郡主好些了,你們多陪她玩一下,陪她聊聊開心的事情,免得她悶出病來。”

另一名侍女輕輕笑道:“奴婢們恐怕沒這個本事,不過倒是有個好人選,殿下若能讓她進宮來陪郡主,一定可以讓郡主跟她玩到一塊兒去。”

朱允炆“哦”了一聲,似乎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麼把她給忘了!明天我就稟告母妃把她接進東宮來,有她在這裏,妹妹也不至於太寂寞。”

我聽得稀裏糊塗,不知道他想要接誰進宮來陪伴我,但是可以想像那一定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朱允炆並沒有逗留太久,眾侍女恭送他離開的聲音隨即傳入我耳畔:“外麵雨大路滑,請殿下小心些。”

朱允炆笑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我躺在床上,思緒起伏。

太子之位虛懸將近半年,朱元璋的心中一定很矛盾,所以遲遲未作決定。史載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朱元璋會確立新的太子人選,現在已經是九月了,朱元璋馬上就會有所行動。

如果朱標順利登基成為明代的第二任皇帝,朱允炆也會是將來的第三任皇帝。他在皇宮中非常受人歡迎,不僅僅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地位。

他對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很溫和,總是彬彬有禮;對長輩們更是孝順恭謹,步步循規蹈矩,平時除了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在禦書房的文樓讀書和練兵場習武,基本上沒有出過皇宮大門。

朱標臥病,朱允炆日夜衣不解帶,侍候著父親長達數月之久。常言“久病床前無孝子”, 朱允炆的行為決不可能是偽裝出來的。

朝野上下的絕大多數官員都很擁護這個“仁明孝友,天下歸心”的皇孫。

燕王文武兼備,為人果斷,敢作敢為,也有心機和智慧,朱元璋很欣賞他的能力。但燕王隻是第四皇子,秦王晉王都比他年長,而且秦王還是馬皇後的嫡出之子,廢長立幼本是國之大忌,那些迂腐的文臣一定會以種種理由力阻朱元璋立燕王為太子。

朱標的逝去讓燕王對太子之位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一旦得知新太子並不是自己,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難道我隻能眼看著未來那場血流千裏,伏屍百萬的戰亂一步步地發生?既然冥冥中有天意安排我來到這個時代,如果我努力去做一些事情,是否能夠改變曆史,阻止“靖難之役”的發生?

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非常有名的人,或許我能夠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幫助。

幾名侍女輕輕推門進來,我趕緊閉上眼睛,她們在我耳邊輕喚,我佯裝剛剛睡醒,從她們手中接過那最後一副湯藥喝下。她們替我掖好被角,放下粉紅色的薄綢床幔,將燭火的紗罩籠上,放輕腳步退了出去,房間中的光線霎時暗淡下來。

過了沒多久,我聽見窗戶那邊傳來一絲輕微的聲響,似乎是一陣涼風吹進了房間,床幔輕輕蕩起漣漪,燭光將他那矯健挺拔的身影映照其上,人已經來到了我床前。

我早已料到是燕王,心中並不害怕,輕聲問道:“是你?”

他的手拂開床幔,坐在床沿低頭說道:“除了我,還會有別人會冒著大雨來看你嗎?”

我既感動又擔心,翻身坐起來投向他懷抱中。他的發絲上沾染著點點水珠,身上的白衣也有沾濕的水跡。此時外麵下著傾盆大雨,他冒著風雨偷偷進東宮來,縱然穿了雨披也難免會被雨淋到一些。

他伸手貼向我的額頭試探了一下溫度,溫潤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雙唇。似乎是嗅到了我身上草藥的味道,他皺眉說道:“還在吃藥嗎?都病了好幾天了,那些太醫怎麼如此無用?”

他的體貼和細心一直都讓我無法抗拒,我靠在他懷裏說:“我又沒什麼要緊的毛病,不過是受了點寒咳嗽幾下而已,東宮耳目眾多,風雨又大,你何必特地趕來看我? ”

他幽邃的紫眸注視著我,手指輕輕撫觸著我柔嫩的麵頰說道:“聽說你病了幾天,如今你孤身一人在東宮裏,我實在放心不下,一定要來看看。”

我聽見他說“孤身一人”,想起香雲,含淚問道:“那件事情現在怎麼樣了?”

燕王溫柔的表情籠罩上了幾分嚴肅,說道:“陳佩瑤在詔獄中自盡,此事已經了結,父皇也不再追究。紀綱決不會將所知情形透露給任何人,你不用擔心你哥哥和唐門的安危。我暗中命人將香雲的骨灰隨葬在達定妃的陵裏,也算是替她完成一樁心願了。”

他如此悉心周到安排好了一切,我仰頭對他說道:“我替香雲謝謝你。”

他的雙瞳帶著一絲愉悅的笑意,逐漸蒙上一層情欲的霧色,雙唇漸漸貼近了我,低語道:“你若真心要謝我,就乖乖讓我好好疼你一次。”

我隱約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並未閃躲,主動回吻他。他恣意品嚐和吸吮著我的唇瓣,溫暖的手順著我的頸項滑進我的小肚兜,遊走在我胸前的豐盈上輕輕撚動。

絲絲燥熱竄上雙頰,我急忙躲開他的手指,輕聲怨道:“你好討厭,人家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要趁機欺負我。”

“你這個勾人魂魄的小妖精,我不欺負你,還能欺負誰?”他劍眉微挑,帶著淺淺的魅惑笑意說道:“二十幾天都沒碰過你,我忍得都快要發瘋了。”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脫下靴子進入柔軟的錦被中抱著我,那寬廣的胸膛和溫暖的身軀讓我心跳越來越快,紫眸中散發出的光芒足以將我所有的煩悶燃成灰燼。我故意撅起嘴,掙紮著說道:“你不是才從明月山莊回來嗎?這些天在湖衣那裏還不夠辛苦?”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似笑非笑道:“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這麼肯定我對她做過什麼嗎?你如果不願意我對你這樣,我可就要走了。”

他竟然以離開我來威脅我。雖然湖衣本來就是他的妃子,他離開明月山莊大半年了,回去一趟看看她,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腦海中隻要一想到美麗溫柔的湖衣在他懷抱中的情形就忍不住心痛。

我輕推開他,睜大眼睛,語氣堅決說道:“那你還是走吧。”

他眼中的神色立刻暗淡下來,默默凝視帳頂懸掛的銀色流蘇和梅花結,過了半晌,他拾起床畔散落的衣物說道:“好,我立刻就走。你安心睡下,仔細受了涼,風寒越發重了。”

他似乎是在生我的氣,已經準備穿衣離去。我一眼看見那外衣上猶帶著淡淡的水痕,心頭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眼淚就湧了出來。他冒著被人發覺的危險,雨夜私入東宮,本來是為了看望我,我並不是真心要趕他走。

窗外冷雨敲窗,暗夜裏空氣微微沁涼,我何嚐不渴望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替我遮擋風雨?

我縱然心裏舍不得他走,也不會開口懇求他留下來。他過去有再多風流虐債我都可以原諒與接受,但是我實在無法容忍他與別人柔情繾綣、卿卿我我之後,又到我的床上來抱我。

愛本來就是專一與自私的,我決不與別人分享他。

他感覺到我的異樣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我奪眶而出、沿著雙頰不斷滑落的淚水。

他緊緊抱著我的身體,柔聲哄道:“蕊蕊,你別這樣,我怎麼舍得拋下你?剛才你說那些話,分明是不信任我,我怕你嫌棄我,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

他話中之意似乎是說我誤會了他,我隻能低垂下頭遮住自己茫然無助的眼神。

“你怪我不該去湖衣那裏?”他以大拇指輕輕劃過我眼角噙出的淚珠,眼底泛出柔柔的光彩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去看她嗎?湖衣剛剛給我生下了一個女兒。”

原來我們在明月山莊時湖衣已經有了身孕,燕王居然直到現在才去看望她。徐妙雲和燕王除了朱高熾兄弟倆外,還有兩個女兒,未來的永安公主和永平公主。我居然忘記了燕王的孩子還沒有全部出生,現在湖衣給他生的是第三個女兒,未來的安成公主。

那麼燕王的其他孩子呢?早夭的朱高燧和趙王朱高爔,鹹寧公主和常寧公主,他們的母親又會是誰?

一種難言的苦澀突然襲上我的心口,抑製不住的悲哀讓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滑落,我輕輕搖頭道:“我沒怪你,是我自己不好,不該要求你太多。”

我沒有任何理由責怪他。我早該知道,選擇了愛他,就是選擇了無窮無盡的麻煩與痛苦。

他深沉的紫眸映著我的淚眼中的痛苦和疑慮,吐出的話語字字清晰:“難道你一點也看不出我的心?自從擁有過你以後,我誰都不想要了。即使天下間最美的女子都集中在我眼前,也比不上我的蕊蕊半分。我隻希望你不要再懷疑我,也不要再問我一些無法回答的問題,好不好?”

我投送到他懷中,緊緊地抱住他,臉頰撫弄著他的胸膛,他勾起我的下頷,蠻橫地堵住我的嘴,沉寂的眼瞳裏已蓄上簇簇的火苗。

“我隻想要你。”他一手脫去我的貼身長裙,撫觸著我柔嫩的大腿,另一手沿著大腿內側不斷向上滑動。

我渾身發軟,頭暈目眩,情不自禁地抱他更緊,伸手撫弄著他堅挺的胸膛,將自己的全副身心都交給他。他一再衝刺,直到我全身癱軟無力,唇間逸出聲聲呻吟,幸福的感覺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他也盡情在我身體裏釋放了自己。

他似乎意猶未盡,手指依然在撫摸著我柔軟的身子,我好不容易才平靜了心跳,仍然有些羞澀,輕聲問道:“你真的很久沒有和別人這樣了嗎?”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略帶薄怒道:“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還要問我?一定要我對你發誓你才肯相信我?除了你,我現在沒有任何女人。”

我環繞著他的腰說:“那王妃和湖衣姐姐呢?”

他抱著我,讓我俯趴在他胸前,輕聲道:“也沒有。”

我簡直無法相信風流成性的燕王會因為我變成一個守身如玉的君子,甚至連自己的妻妾也不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