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隻輕輕一挑,便把他挑了個支離破碎,他的雙腿,依舊被埋在那黃沙中,胸腔與臂膀卻如被鑲在了鐵甲中,幹癟的隻剩下皮與骨頭。
而那頭顱則從鐵甲的護頸處滾落下來,沒有頭發,亦看不到眼珠,牙齒脫落,鼻梁也因沒了血肉而微塌。
薇薇安哪裏見過這等景象,隻覺得陣陣的恐懼與惡心。
“這是一具血肉被沙漠中高溫所蒸發的幹屍。至於因何而死,看不到其傷痕,自然也無法考察。”我低聲說道。
薇薇安和查爾特沒有說話,隻是相比與以往,多了幾分警惕。
三人繼續前行,時不時的可見一兩具幹屍,他們服裝各異,或是厚重棉衣,或是輕薄布衣。有的衣服上繡著一朵黑炎,有的紋著一朵紅花。
這預示著他們來自不同的冒險團,有的是白天在酷熱的壞境裏死去,有的則死在寒冷的深夜。
沒人知道幾天前這裏發生過什麼,而未知的東西,總是讓人更加恐懼。
可綠洲就在眼前,苦苦渴求的一個夢,又怎舍得放棄?
薇薇安自然是不肯的,哪怕她在瑟瑟發抖,腳步卻也在堅定的向前。
終於,薇薇安觸及了綠洲中的第一顆樹,那是一顆再尋常不過的胡楊樹,樹蔭下的清風可真甜蜜,如嚐到了希望女神的一顆小小糖果,於是微微安更加堅定。
胡楊樹,紅柳樹,百歲蘭,石生花。諸多植物一一呈現,景象愈加絢爛奪目。
撥開層層樹影,入目的便是一片湛藍如鏡的湖泊。這湖泊便是整個礪風戈壁大沙漠中最大的一處水源,故稱,生命之源。
若按照以往,久涉於黃沙烈土,見到此等碧波秀景,人們定然是要歡呼的。
可我們三人卻高興不起來,隻因眼前這等好景,卻以被血汙與屍體所玷染。有人類的屍體,渾身被利爪撕開,開膛破肚,或被尖銳的利器戳出了一個個大洞,汙穢發臭的血肉橫流。
也有角蜥的身體,大多被利刃砍的血肉模糊,頭上的獨角被人強行摘了去,那大約是比較值錢的東西。
更有不少傳說中望齒守衛的屍體,它們如熊般強壯的身體倒了大片,在密林的深處,湖畔的邊緣,隨處可見。
它們如象牙般潔白無暇用來守護這綠洲的利器,最終成了人們利欲熏心下各種昂貴的奢侈品。
奢侈,沒錯,是夠奢侈。以數以千計的人命,以及數萬計的望齒守衛的性命為代價而衍生的一種奢侈。可笑可悲又可歎的奢侈。
太多的怨靈都在說話,或許是不甘,或許是憤怒,或許是悔恨,或許是覺悟,隻是可惜它們都死了。
“看來是冒險者們和異獸們發動了一場大戰。”我默然道。
而那些冒險者,無疑便是向著脊龍高丘出發,而途徑此地的各大冒險團的成員。
一切都很明了,查爾特自然也看的出來。
隻是他卻不願說話,薇薇安抓著我的手,她抓的很緊,很緊。以至於不自覺間竟輕輕顫抖,她似是在害怕,一路上上她數次遇到危險,也未曾這般怕過。
“為什麼會死這麼多人,生命之源大綠洲啊!通常都隻是一些貧窮的冒險者過來獨行冒險謀些出路而已啊!為什麼黑炎冒險團的人會來?為什麼連紅瑰冒險團的人也來了!他們這些大人物難得真的不給普通人一點活路麼?!”查爾特突然瘋了一般,語無倫次的胡亂叫著。
薇薇安似是更怕了,指著前方那一處處汙穢不堪的屍體說道:“大哥哥,你說我的父母,會不會就在那堆人裏麵。”
我不由語塞,望著薇薇安那純真無暇的眼睛,張了張口,竟不知如何回答她。
“不會的,媽媽說她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我們拉過勾的,一百年都不會變。”薇薇安認真的說著。說著便輕輕撇開了我的手。徑自向那一處處汙穢走去。
“爸爸是最強大的,我見過他受過很多很重的傷,但他總能保護我和媽媽,他常說,他是最強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死的,說不定這時候他正躺在某處,調皮的等著微微安找到他呢。”薇薇安用極小的聲音輕輕的說著,潔白如玉的小手卻絲毫不停的翻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紅柳樹下,胡楊樹旁,或是枯黃的沙地上,薇薇安的身影不知疲倦的來回穿梭著,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不停的翻著,找著。
漸漸的,到了湖畔邊緣,又到了水草旁,看,那湖水中還飄著一具具屍體。薇薇安想著,直直的就向湖水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