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害怕地擔憂他,倒不是怕範爽承受不了內心的傷痛,而是怕他因為感情上受到的不平衡全部都以一種不好的方式發泄出來,居然自甘墮落,整天沉迷於虛幻的遊戲世界裏,他當時還在部隊吧?“大叔,你這樣也太……不自愛了,照例說你都是成年人,怎麼還總是做一些幼稚的錯誤。”
範爽也覺得很可笑,自己成熟吧?卻還跟小孩子一樣,整天不懂事,要說真的不成熟吧,似乎都已經參軍六七年了,一段感情的創傷真的就那麼難痊愈嗎?
有時候他情願自己就是一個小孩,漫爛純真、天性坦率、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必為複雜、看不透的人而擔驚受怕,也不必刻意地討好誰,取悅誰,那該有多好啊?
範爽也知道自己這是在將自己引向一條黑暗的錯誤道路,完全放棄了自己,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心裏都還隱隱有種愧恨交加的酸楚,可惜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並沒有傷悲,也沒有扼腕歎息不已,而是繼續講述著自己逝去的情感與心,它們就像涓滴細流一樣慢慢地消逝漸遠,已經與自己的無盡黑暗深淵融入一體,墮落下去,根本看不到一絲光,無論自己試著努力地重新振作爬上來,仿佛又像一個漩渦,拖拽著自己繼續往深處沉淪。
範爽的心已經空了,空的幾乎令全身都麻木了,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活著,現在的自己更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苟延殘喘地還在找尋著什麼,他隻是稍作喘息似的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他都沒有心,哪來的情?應該是有點累了,或許是喝了酒的原因,嘴裏泛起苦澀,這種滋味很像自己麵對的生活,如果說為什麼還不倒下,坦然地死去,是因為這個世間還有自己難舍的眷念,那就是自己最親的媽媽,“媽媽哪一年在花都四處打工,或許鄉下的婦孺都很樸實、本分、吃苦耐勞,但最容易受人排擠、欺壓,我媽媽是個好強的人,在家做什麼都收益不好,而且左鄰右裏又有矛盾、時不時地還會發生一些摩擦與口角,與其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裏整天麵對著討厭的嘴臉,與人爭執吵鬧,不如到外麵散散心,放鬆心情,開闊視野,心胸也就豁達開朗了,這也不錯,可惜這樣在外奔波受累,作為晚輩的我,卻又有些愧疚,在部隊沒有好好盡忠,而且還不能盡孝,自己真是太不爭氣了。”
阿妹開解著他,溫和地說道:“大叔何必難過,你不是都說了是阿姨心甘情願地到外麵,再說了有益於身心健康,幹嘛還覺得自己跟犯了什麼大錯一樣?想開些,人生就是那麼回事,對了,阿姨當年是在花都哪裏打工啊?”
範爽眼紅著,想起來都有些傷感,但他真的好像沒有一點眼淚,還是說他的眼淚全部都流盡了心裏,不願奪眶而出,讓阿妹看到他堅挺,而不是軟弱。帶著悲戚地笑笑,“說來也巧,也在花都的一個縣下麵的鎮子……”
阿妹好奇心甚,驚訝地問起來,“該不會就是離這裏不遠吧?還是說在同樣的地方,說不定還是跟我同一個廠子裏呢?那我豈不是你媽媽的晚輩了?”
範爽本以為自己就很像小孩,沒想到阿妹更加地純真漫爛,有時候表現得比自己還要天性活潑,還要天真,遙遙頭,苦笑道:“哪有啊,我媽媽文化水平又不高,再說又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了,哪像你青春活力,充滿熱情,廠子裏都是招你們這樣的小年輕,上了年紀的人他們是堅決不要的,難道你還讓我媽媽當門衛,保安?看大門?”
阿妹忍不住好笑,也覺得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鬧出笑話,立即用手掩住嘴,感到很害羞的樣子,然後支吾著道歉道:“對不起,我……都是你讓猜的,誰知道一猜竟然是這樣的結果,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沒事,實話給你說吧,我媽媽也在臨近的鎮子號稱世界女鞋之都的鞋廠裏做過大鍋飯;也在扶搖鎮的一處生活區裏當過三個月的家政;也在叫什麼港的地方扣過箱件大包;最後還在花都市的大酒店幹過後廚刷碗,幹過勤務清潔……”
阿妹都驚呆了,短短一年時間,範爽媽媽的就經曆了那麼多事,那麼多工作,就像做夢一樣,走馬觀花似地過著她的人生,忍不住好奇地問了起來:“那樣你媽媽能拿到工錢嗎?現在的人都很奸詐狡猾的,動不動就先講好條件,然後在談酬勞的事,如是試用期之內覺得不合適,完全就像垃圾桶……不好意思,一時激動,口不擇言。絕對是無情又狠狠地踢了出去,難道你媽媽就沒有找到一份穩定踏實,還不為酬勞所操心擔憂的工作嘛?這樣到最後,隻夠生活費,是攢不住錢的。”
範爽苦淒地一笑,歎道:“可不是嗎?誰讓我媽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去打拚,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因為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現在的社會發展之快,而且人人都講究排場,浮誇的世界令人們根本找不到什麼是真摯的愛情,當然愛情也需要一定的物資基礎作為保障的,媽媽想我早點成家立業,也算是為了減輕我的負擔,多籌集點嫁妝吧?哪怕是杯水車薪,她也在積少成多,為我節約一分一毫……”
“阿姨真的很偉大,連這些小事都想到了,哎!社會發展太快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反正令人除了利益根本看不到真實存在的感情,或許你媽媽也是想為你減輕點生活的負擔,不想成為你的拖累,而是你的驕傲……以你為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