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爽也不是敢確定車裏坐著的人自己就能認識,也或許是當時天氣太早,能見度有些過早,看得不太清楚;或許是自己的意誌真的有些模糊;也或許是車速較快;但那個車牌號,TZ883A,隻要看一遍就一直能記住的,絕不會錯的,那是小李總的專用座駕。
或許是他,範爽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心裏反應,整個人的心潮翻湧,既震撼又如死水般沉寂,他差點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驚惶,隔著車窗看見副駕駛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永遠記在心裏的身影,即使在黑夜裏彼此看不到對方麵龐,也能清楚地看清對方的樣子,這種記憶是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的……
李起航這次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狂野,每次這裏的路人或是居民們都遠遠見到隻要是他駕車,無不嚇得早早地躲起來,群眾的怨言與呼聲反應強烈,都已經結了婚的富家公子哥,整天還跟打了雞血一樣狂躁,誰見了都會反感招恨。
範爽心裏多少有些忿恚,當然更多的是不喜歡這個人,有錢了不起,誰讓他有個好爸爸呢?自己呢?連父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也或許正是他有錢,任由任性,再說這附近相對來說比較偏遠,車輛較少,他把自己“路虎—攬勝”當成了跑車來架勢。
今天卻出人意料地緩慢、穩重,平時就是遇有人群較多,路況相對比較複雜的情況下都能開上七八十邁,今天大早的,既沒多少人,也沒有多複雜,居然隻有四五十邁,範爽稍微奔跑加速就能跟上去,所以他有些恍惚,但頭腦也非常清楚,意識還沒有模糊到偏差失誤的時候。
他從花都相反的方向朝廠區開去,範爽為了確認自己沒有判斷失誤,也怕車上的人見到自己時相對尷尬,所以先躲在靠近街道門麵的邊角,然後謹慎地跟過去,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人。
不是好奇就能害死自己,有時候不敢確定,充滿懷疑時,必須再次確認,範爽也不想冤枉、誤會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看見了不該看的,而懷疑自己還算信任的人。
再說李起航與自己之間的不愉快至今還深深記在心裏,倒不是存心針對他,更不是仇富心裏在作祟,而是這個人仗著自己家福殷實,就可以為所欲為?好像全世界都要仰其鼻息、看他臉色才能活?憑什麼?
範爽悄聲地靠在電子廠大門的柱子旁,偷偷地探出頭,看著廠區內李起航他車上的動靜,已經停靠在廠區門衛室前開闊地,車還沒有熄火,車尾正對著門口,相隔十五米的距離,範爽處於這個位置上,沒有遮擋,視野開闊,看得一清二楚。
當車門大開,一個還算修長的腿從車上伸出來的那一刻開始,範爽整個人的呼吸都遲凝了,心跳也加劇,整個人感覺一切都死灰安靜,也完全渾噩,就像在做夢一樣。
那腿當然是女的,男孩子的腿沒有這麼白皙修長,範爽自己腿也趕不上這條腿,自己的腿也很纖細,但不是女孩子那種纖細,所以更加確認自己的判斷,也在盡量地推翻自己看到的。
他們說什麼有些聽不清楚,不過看到的已經說明了一切,那身衣服就像在前一秒看到的,記憶猶新,那長發及腰的秀麗清純的樣子,叫自己永遠不能忘。那個人,那身影,那為之癡迷神醉的麵孔,不是阿妹還有是誰?
這一刻,範爽的心跳一下停止了,呼吸也凝住了,整個人都是木然的,像是瞬間被看到的一切給震駭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佛一下置身冰原酷寒之地,瞬間凍僵了……
他不過是湊巧撞見了,要是有天他們,也就是自己心裏最恨的人,與自己最愛的人手挽手,衝著自己麵對麵地走過來,有說有笑,打情罵俏地正衝著自己的時候,會不會覺得這樣很得意,也很抱愧呢?
範爽背心有股嗖嗖的涼意,浸進了身體裏,每一根神經,每滴血液都是凝固冷凝的,他聽到了自己心一片片碎裂的聲音……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也不敢在看他們親昵、曖昧的情景,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阿妹還沉浸在李起航給的幸福,滿意笑容時的樣子,那最嫉恨,最深愛的兩個人的臉龐在心裏、腦海中揮之不去了……
他轉身狂奔,意識完全不受大腦支配,他這一刻是絕望的,也是心碎;既是難以置信,又是那麼清晰明朗;既痛恨他們,也可恨自己;既充滿嫉恨,也是矛盾膽怯;反正百感交集,不一而俱,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在麵對阿妹,麵對自己,麵對今後在與她一起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