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試問卷簾人(4)(1 / 3)

可是那明可鑒人的樓梯上,沉沉腳步聲終是傳了上來。我站了起來,感到拿著玉骨扇的手心有些潮意,一顆心仿佛也要跳出嗓子外麵了。

我努力掛起一絲笑意,迎接著出現在轉角處的一頭泛著金光的紅發。

陽光透過朱紅葡萄結子花紋的窗欞射進來,他的酒瞳折射著一湖剔透的光澤,卻沉澱著帝王的凝視,帶著一絲強烈的壓迫感透過我的眼向我傳來,令我有一絲透不過氣,心中不知為何微微涼了起來。

他對我微微一笑,頭輕點,我這才回過神來,恭敬地向他揖首,“在下君莫問,見過撒魯爾公子。”

“初來貴地,還請君老板多多關照。”他的漢語還是像以前一樣流利,音域卻由少年時代的微尖變得更加醇厚,加上突厥人的口音,九五之尊的一絲慵懶,竟帶著華麗的低啞性感。

向來巧舌如簧的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齊放咳了一下,我趕緊站了起來,將我帶來的幾匹綢緞獻於非玨眼前,“這是君記最新花樣的樣緞。本號亦有顧繡、杭繡或是蘇繡高手,可憑公子定奪。”

他的眼中有著一絲驚豔,伸出左手慢慢撫摸著光滑的綢緞,卻見左手上有一道褐色疤痕,深可見骨,我一陣心痛,卻又不好開口。

他點頭讚道:“東庭的絲綢,果然當以江南為冠哪。”他抬起頭看我一眼,微笑道:“而江浙一帶又尤以君記為首。君家綢緞果然聞名天下。”

因為他的誇讚,我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聽說公子帶了內眷來,公子若喜歡,這幾匹權當見麵禮,就送予公子與……您的內眷吧。”

非玨口中說著不好意思,眼神卻並未推辭,依然淡笑著,叫人收了起來。

我對他說道,我的織機廠裏有更多的花樣,若是有空,不如請他和夫人一起過來看看吧。我暗想到時叫悠悠或是那個漂亮老婆來作個陪,拉開非玨的那個內眷。

非玨的酒眸一轉,搖頭淡笑著,“多謝君老板美意。說起來,內子是東庭的蘇南人氏,這次說是來采買些絲緞,不過是擔心她在宮……弓月城裏太悶,她又總說她的故鄉如何美麗富庶,便陪她過來看看。她的身子本不太好,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和長隨過來看看便是了。”

好像有人從頭頂給我澆了一桶冰水,把我灑了個透心涼。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已經八年的歲月了,你是如何天真啊。

不知我的笑容是否有點勉強,我點點頭,說了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客套話。後來再一交談才知道,他共有三個妻子,姬妾無數,這次帶過來的是最寵愛的那個妻子,還都已經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了,他的臉上隱隱有著為人父的驕傲。

然後他又感興趣地問我有幾房妻子和多少孩子,我幹笑著說就一個凶得要命的老婆,一個皮大王的女兒,還有五房妾室。

他聽了哈哈大笑,“聽聞君老板花了二十萬兩白銀買下一個紅舞伎,今日得見,果然是江南雅人啊。”

我實在不想同初戀情人談論我在風月場上如何荒唐,便幹笑著虛應了幾句,扯開話題,問他為何漢話如此流利。

他笑答道:“我母乃是突厥貴族,父親卻是漢人,從小是在西安長大的,秦中大亂前便隨母親遷回了突厥。”

我的心神一黯,果然如此,麵上卻假裝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怪道兄台的漢語如此流利,冒昧地請教兄台漢地與突厥之貴姓啊?”

“我的突厥名字乃是阿史那撒魯爾,至於漢名嘛,”他的手指輕敲了一下櫻桃木的茶幾,微微笑道,“姓裴名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