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風混著青草味、花香,還有雪山的味道縈繞在我們周圍,他的血腥氣息淡了很多,紫瞳溫和似有笑意。
不知從何時起,我和他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前一天晚上再怎麼吵,再怎麼怒目冷眉,打得再怎麼不可開交、拔劍相向,第二天我們都會同時裝作完全忘記了昨夜的風暴,然後像一般“正常夫妻”一樣拉家常。我不想激他天子一怒,流血千裏;他不想讓我一氣之下離他遠去,總之在外人看來你儂我儂、妻賢夫愛。
昨夜差點對我施暴的惡魔似已被這高原純淨的清風吹得煙消雲散。
他湊近我的臉,勾出一抹輕鬆的笑意,“木槿,你說好不好?”
我也當作沒有發生,隻是回他一個笑,輕輕向後一步,一指山下,由衷讚道:“這裏真是人間的香格裏拉。”
他看著自己撲空的雙手,不悅地瞪了我一眼,然後硬是上前一步,霸道地攬著我的雙肩,“這是聖湖。我要將此湖改名以紀念這肥美的吐蕃草原為我所有。”他睥睨天下地覽著聖湖,揚揚得意地問我道:“木槿,叫大理湖如何?”
此人實在囂張得欠扁!
“不妥!”我微笑著看向他。
他哼了一聲,紫瞳不服氣地睨著我。
我笑道:“聽說此湖乃是草原人民心中聖潔崇高的聖湖,每年西域各地佛國的人們都會前來虔誠朝拜,就連吐蕃人也隻有在重大節日才能來此沐浴。太子殿下剛剛獲取吐蕃,正是應該安撫百姓、博取人心美名之時,殿下理當尊重當地的習俗,代大理王陛下同當地吐司頭人,禮拜聖湖、感謝神……恩……豈可擅改……湖……名。”我正指著那一汪碧藍越說越起勁時,扭頭間這才發現他正凝睇著我,眼中一片柔情。
我咽了下唾沫,正要張口再勸他,他卻毫無預兆地忽地摟了我的腰,來了一個深吻。
我推了半天掙脫不得。高原本就缺氧,此時更是難受,我張大了口要呼吸,正是中了他的計謀,他的舌靈巧地滑進了我的口。
唔,我的腦海中反映出那個場景:自己是最後一個倒下的女職員……呃,然後又站了起來……
我好不容易掙脫,兩個人都氣喘籲籲的。
他繼續摟著我的腰,額頭抵著我的,閉上眼睛,聲音也有些不穩,“木槿,我不會放了你的。”他睜開燦爛的紫眸,映著我的怒容,一手早已敏捷地抓住我擊向他臉的爪子。這些年來他苦練武功,看樣子功力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可惜咱不是為了對付這個色魔,也練了八年了嗎?
我一記左勾拳,一拳正中其右臉,他一手捂著臉,呆了一呆。
我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沒想到他卻忽然帶著一絲男人得逞的快樂,仰天狂笑,我欲掙脫,被他死死攬著腰,隻得木然地看著他在那裏傻樂。
“真真是匹烈馬,為何馴了八年還不見一絲收斂呢?”他犀利的紫瞳緊鎖著我,竟是又恨又愛。
我對他眯起了眼。
他對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木槿,你難道忘了嗎?今日乃是你我的生辰啊。所以我昨夜才巴巴趕了回來。”他的聲音似是滿腹委屈,然後像對待小孩似的,用一隻修長的手指封住我的口,滿是耐心地柔聲哄我道:“乖,木槿,今天不要惹我生氣,好嗎?”
我雞皮疙瘩掉滿地,正在考慮是針對他的臉還是他的某個重要部位進行反抗,一陣嬌笑傳來。
我和段月容同時回頭,卻見一隻白得沒有一絲雜毛的犛牛溫順地站在那裏,上麵坐著一個盛裝的藏服美人,頭發編成數十根細辮,辮梢上墜著銀飾的黑絲線,一直墜到腳踝處;美人螓首精致的銀冠上飾著綠鬆石串,柳腰間掛著綴有數行紅珊瑚珠和蜜蠟珠的珠鏈。
她看上去很年輕,蜜色的肌膚在高原的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兩隻撲閃的大眼睛,在我和段月容之間不停地眨啊眨,最後在段月容長年對女性帶有極其“苛刻挑剔”的審視的目光下,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十來個膚色黝黑、虯勁結實的藏人站在那個美人身後,為首一個年約四旬、身材微胖的藏人恭敬地向我們彎腰行禮,送上一條純潔的哈達。
一旁站著蒙詔,後麵是冷冰冰的齊放,再後麵是探頭探腦的沿歌和春來,再後麵是一隊士兵,樣子很陌生,應該是段月容從邏些帶回來的……
啊?什麼時候站這麼多人了,我怎麼都不知道?那剛才段月容吃我豆腐的情景,有這麼多人同時觀賞著嗎?
段月容眼神也微有不悅,但轉瞬即逝,他大聲笑道:“原來是洛果吐司,紮西得勒!”說著接過那個洛果吐司的白哈達。
蒙詔早就準備了白哈達給段月容回贈洛果吐司。那吐司嘴裏用藏語說了些什麼,段月容又用藏語回了些什麼。這幾年,突厥語自學了點,跟著語言天才段月容,葉榆話大致是能聽懂了,但是藏話卻沒鑽研過,於是我跟聽天方夜譚沒什麼兩樣。
但是我卻注意到,兩個人的眼睛不停地往那個白犛牛上坐著的姑娘看過去,那個姑娘也羞紅了臉,愈加明豔動人。
我明白了,段月容算是吐蕃的主人,當地頭人定是帶著禮物和美女來拜見段月容來了,這是古代對征服者表示友好順服的常見方法。但是這個姑娘倒不像一般的美人貢物,隻因在藏地隻有尊貴的女子,例如部落頭人的女兒、寨子裏的吐司夫人才能坐白犛牛,看這個洛果吐司對她慈愛的目光,應該是洛果吐司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