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木尹離他們最近,不由都嚇了一跳。
木尹一臉擔憂地策馬過去喊道:“皇祖母。”
女太皇摸著木尹的腦袋,果爾仁的麵色有些發青,女太皇不悅地正要再開口,卻猛然捂著嘴幹嘔了起來。果爾仁旁若無人地撫著她的背,像是在問有沒有事,而撒魯爾額頭的青筋漸顯。
女太皇止住了嘔吐,接過侍女遞上的手巾微擦沒有血色的雙唇,然後將之恨恨地甩在地上,冷冷地微一揮手。
依明惶恐地跑過來,腦門上掛著汗珠,叫來奴隸,依次跪在眼前,以背作踏。
女太皇冷著臉踩在上麵,要踏上輿輦,行至一半,她轉過身來冷冷道:“撒魯爾,你越來越讓我失望了。”
她微一用力,腳下那奴隸的脊椎似已斷,頹然摔在那裏,麵色青紫。
卡瑪勒也噤聲跟了上去,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向回冬宮的路,很快消失在眼前。
阿米爾從地上爬起,上前說道:“回可汗,這奴隸已廢,不如獻給騰格裏吧。”
撒魯爾冷冷道:“蠢貨,這還用得著問朕嗎?”
撒魯爾向我跑過來時,已然換了一臉雲淡風輕,輕笑出聲道:“今日朕有些累了,不能送夫人了,還望夫人莫要見怪啊。”
不等我回答,他喚了阿黑娜送我回宮。
木尹想跟著送送我,卻被他的父親厲聲喝退了。在場的貴族都噤聲閉息,狩獵的歡快氣氛一掃而空,眾人敗興而歸。
我莫名其妙地去了南邊,又莫名其妙地回來,卓朗朵姆自然又是一陣盤問,我隻覺疲累無比,不久進入了夢鄉。
我又回到了櫻花林,我走來走去地找熟人,恍惚間看到一個少年坐在櫻花雨下抱著雙腿念著《青玉案》,我不由也坐到他的身後,含笑而聽,回想著紫園的純真時光。
過了一會兒,非玨忽然直起了身子,焦急喚道:“木丫頭,你快醒來。”
我把他轉過來,卻見非玨的臉變成了在地下屍山中所開的紫紅相間的西番蓮,櫻花林也猛然變成了一片火海,那火焰仿佛是司馬蓮的獰笑。
我大叫著驚醒過來,眼前一片火光,渾身熱得像在烤箱裏一樣。不,這不是夢境,是真的著火了,宮人在尖叫著“火神發怒了”。
我翻身而起,七夕在一邊駭然地汪汪大叫,想衝出去,卻又滿身火星地回來。我拿著毯子撲滅了它身上的火苗,眼睜睜地看著一隻非洲獅變成了禿毛狗。我用手巾蒙了麵,然後抄起黃金瓶砸向窗戶。那窗戶紋絲不動,一定是有人從外麵釘死了窗戶。
正在絕望之際,一個高大的人影,頂著一床濕被闖了進來,為我蓋上,拉起我就走,我則抱著七夕跟著向前衝。
來到殿外,隻見衝天的火光中,著火的梁柱崩塌下來,我的玉辰殿化為灰燼。阿黑娜和眾宮女在殿外哭泣,不停有趕來的宮人加入救火的行列。卓朗朵姆身著睡衣,一臉驚駭地看著熊熊火光。
我劇烈地咳著,回頭看我的救命恩人,一愣,卻是那個羅鍋子老頭。
我正要道謝,他卻往我手裏塞了一個錦盒,匆匆說了聲“明日午時”,便消失在夜色中。
這時遠遠地走來大腹便便的碧瑩,神色焦躁,“木槿,你還好吧?”
我默然無語地抱著禿禿的七夕。那火魔仿佛是最可怕的自然力量,任是獒王的七夕也輕輕發著抖。
我撫著它燒焦的皮毛,安撫著它,一邊輕輕對碧瑩搖搖頭。
她輕聲一歎,“在這宮中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皇後,莫非妹妹做了什麼令皇後不開心的事了嗎?”碧瑩拿著絲絹擦著我的額頭,流淚道:“莫怕,好妹妹,現在姐姐已不同以前,定能護你安全。你就搬來同姐姐一起住,往後可汗來看你也方便了。”
我鄰近的宮殿玉濉殿一點事也沒有,可是我卻差點在我的宮殿被烤成羊肉串?這不是太巧合了嗎?如果是碧瑩授意置我於死地,這豈不是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嗎?
正在這時,卓朗朵姆披頭散發向我跑過來,抱著我興奮地說著:“他來了,他來接我們了,段太子來了。”
我心中難受,看來卓朗朵姆已然嚇得有點神誌不清。
她一會兒抱著我哭,一會兒又在那裏哈哈大笑著,“燒啊,燒啊,憤怒的火神燒啊,把突厥蠻子都燒光吧。”
我怕她這樣對孩子不好,便使勁抱著她,細聲安慰。她終於安靜了下來,頹然地倒在我的懷中,暗暗飲泣,我也不由默默垂淚。
“陛下有令,請夫人前往神思殿,有重要客人來訪。”阿米爾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後麵是精致的軟轎。
卓朗朵姆看著空中一弧明月,忽然又開心地大笑起來,“他來了,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