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
木尹卻似懂非懂,過了一會兒,悶聲道:“兒臣隻覺得女人都很囉唆呀。”
我和撒魯爾不由被兒童天真的戲言都逗樂了。
就在這時,號角聲傳來,遠遠地看見帳簾飛舞,狼頭旗飄揚如海,阿米爾來報:“稟告陛下,女太皇與果爾仁葉護也到了。”
“夫人可知,我突厥人蓋本狼生,人人善射。”撒魯爾的酒瞳望向遠處,微笑道,“而果爾仁葉護更是我大突厥第一勇士,騰格裏賜福的最偉大的神箭手。以前朕一直想做一個超越果爾仁葉護的神箭手。”
女太皇的輿輦緩緩行來,果爾仁身著戎裝,坐在高頭大馬上隨侍一旁,一路上不時地俯低身,聽著女太皇在他耳邊親密地說些什麼。花枝隨風而動,果爾仁的灰色眼珠柔情湧動,不時低笑出聲。當年紫園裏滿麵陰冷的硬漢,如今已然變成了女太皇的繞指柔,我暗中唏噓不已。
微轉視線,卻見撒魯爾一雙酒瞳追隨著女太皇和果爾仁,麵上掛著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
待得女太皇的輿輦來到跟前,果爾仁和女太皇身後的侍衛行了君臣之禮,撒魯爾微笑著一揮手,號角聲中,鮮衣怒馬的貴族開始興致勃勃地狩獵。
記得以前非玨對我說過他那十三少年中屬卡瑪勒和阿米爾的武功最為傑出,早年的阿米爾對我一向不待見,可是卡瑪勒卻時常替非玨為尚在德馨居的我和碧瑩傳遞些應急之物,自然我對卡瑪勒的好感頗多。我倆未有多言,互相略頷首,擦身而過。
我策動胯下的大灰馬踱到樹蔭下,遠遠看去,意外地發現撒魯爾、果爾仁和女太皇並沒有參與圍獵,似乎站在一起開了一個會議,麵色嚴肅地談論著什麼。而阿米爾和卡瑪勒各自站在離主子微遠之處,兩人目光偶有相交,微顯焦急。
小屁孩木尹頂著個小紅腦袋,忽然出現在我麵前,扯著一張陽光的大笑臉問道:“你為什麼叫君莫問?”
我緊緊抱著自己的辮子對他笑道:“這個名字不好嗎?”
“你莫要小瞧本太子,我跟阿娜說漢語的,你那名字不就是不要問的意思嗎?每次叫你的名字,都好像在嚷嚷‘你不要問我’呀‘你不要問我’!漢人取名字就是奇怪。”
我一聽樂了,這小屁孩有意思,“木尹太子為什麼不去狩獵呢?”
木尹搖搖頭,滿頭發辮隨之亂搖,甚是可愛,然而那雙明亮的酒瞳卻散發著殘酷的光芒,“這太沒意思了,整天去獵這些沒有武器的動物,要打,就要像阿塔一樣,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去狩獵敵人,得到敵人的可賀敦和牛羊,把敵人做成殲敵石。”
要死了,這麼小的小孩隻想著搶女人、奪財物,整一個小罪犯啊。
我溫言笑道:“太子的雄心壯誌讓莫問欽佩。隻是太子可想過,若要發動戰爭,要耗盡多少民財國帑,又有多少百姓會戰死疆場,多少無辜婦孺會流離失所,對那些您想狩獵的國家,又會造成多少傷害?騰格裏不也說過一分仁慈遠遠比十萬的殘暴更易博取人心嗎?”
木尹的小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外祖父說過我可是草原上的雄鷹,將來一定會有最多的可賀敦充陳後宮,可賀敦要怎麼來呀?”
嘿,這小子這麼小,怎麼老想著女人,我給逗樂了,“殿下將來強大了,自然會有臣服的各國送來各地美女。當然殿下也可以向心儀的女子求親,殿下可聽說過昭君出塞的故事嗎?”
“昭君出塞?”
“正是!”
“阿娜也說過王昭君是美女哇。”
我逗著木尹,和小屁孩倒是越談越投機。這個孩子很像年幼的非玨,他最後認真地問道:“聽阿娜說你已經有一個女兒,是大理的第一公主吧。”
我點點頭。
他又板著小臉像個大人一樣比較嚴肅地問起夕顏的名字、年齡、容貌和各項嗜好等問題。
關於夕顏的容貌我不得不誠實地回答,同我長得差不多,小屁孩便有些愁眉苦臉。
然後聽到我說夕顏一天到晚不愛讀書,整一個小猴精、皮大王時,小木尹又如釋重負地綻開一絲笑意,“太好啦,她一定能陪我玩兒啦。這樣吧,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娶你的女兒做可賀敦。”
嗯?這小孩也學得太快了吧?
不等我回話,木尹一拍我的馬屁股,拉著我的馬韁奔向樹蔭下的撒魯爾。
“太子殿下,我看還是先問問夕顏的意思吧。”最主要的是夕顏現在同軒轅太子的感情很好啊。
“她不同意,我就讓我阿塔把她給搶回來。”小屁孩興高采烈地揮著馬韁。
遠處的突厥三大巨頭似仍在凝神細談,卻忽地傳來女太皇一聲暴喝:“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