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爾仁笑得愈加開心了,“老夫真是越來越好奇了,這位英雄究竟是何人,竟能猜到明家往事?”
我努力平複著疼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這果爾仁現在與我們如此熱烈地討論這些往事,看樣子是絕對不會放我們出去了。
張老頭謙虛地嗬嗬笑了兩聲,“葉護謬讚,老朽慚愧。”
“這幾百年前的往事雖然封存已久,葉護當知事實終歸是事實,終有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天。既然這裏有一個城的財寶,若沒有一年半載,沒有可靠的內應,暗中有令牌相護,如何運得出去?”張老頭微笑道,“這裏看似已有經年未有人踏足此地,可是當年搬送拖拉的痕跡猶在。”
他彎腰拾起一片花紋精美的黃金碎片,“這裏遺失的一隻小小金臂釧的碎片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見當初運送之時,行途艱險。”
“葉護既是突厥重臣,又日夜防著原家,東庭時政當是了如指掌。”張老頭歎道,“十四年前,明原兩家相爭,明煦日與明鳳卿僥幸還生,東庭已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了,彼時原家棄臣司馬蓮便別有用心地收留了他們。那司馬蓮謀殺宗主,圖謀不軌,死不足惜。他是一個地道的瘋子,卻也是一個少見的能人智者。”張老頭收了笑容,正色道:“他私闖地宮,偷練《無笑經》,僅憑紫蠡公主的手劄,竟能推算明原兩家的過往,苟合原青舞,騙到了明家的傳家寶《無淚經》,從經書的夾頁找到了藏寶圖。
“他慫恿明煦日和明風卿來西域尋找財寶,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彼時仇恨不亞於司馬蓮的人便是你果先生,於是他又建議明家後人秘密與你結盟。想必那明煦日也萬萬沒有想到,他在你的幫助下,還有那《無淚經》中的藏寶圖,竟然真的找到了那批財寶……而葉護大人您也是驚訝地發現,這個傳說竟然是真的。那明家女子的血果然打開了這個結界。
“明家利用這批財寶創立了幽冥教,以圖剿滅原家,報仇雪恨,他日東山再起。而作為答謝,也作為結盟的誠意,明風卿將她唯一的女兒,做了您的人質送進了原府,送到了您的身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一年正是元武十一年臘月初七。”
張老頭客客氣氣地對果爾仁說著。
果爾仁光光的腦門也是不住地晃著,嘴角噙著笑意,兩人一來一往,像是菜市場嘮嗑的兩個老太太。
元武十一年臘月初七?那不正是我、錦繡還有小五義被賣進原府的日子嗎?如此說來,那一年明風卿的女兒也進了原府?
“我查過明家,那明風卿是個道姑,十七歲便出了家,如何會有女兒?”我詫異地問道。
“夫人問得好。”張老頭回頭輕輕一笑,“明風卿本是豪門繡戶女,卻愛上了明家的首席教員,一個姚姓的江南儒生。那個儒生早有家累,明家千金如何委屈做小,更莫道嫁與一個小小的文林郎。明惠忠百般阻撓,於是明風卿便心灰意冷,將私自生下的女兒交與那個文林郎後,便出家帶發修行了。”
姚姓,姚姓,碧瑩也姓姚……我記得碧瑩對我說過,她爹以前是文林郎。
碎心殿內珠寶的幽光下,一個人影從暗處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發絲不整,滿麵惶恐的淚水,卻是碧瑩。
“你說什麼?”她蹣跚地走向張老頭,渾身發著抖,臉色蒼白得嚇人,發青的嘴唇顫抖著,“你說那個姚姓的文林郎的名字叫什麼?”
張老頭輕聲一歎,悲憫地看著碧瑩,“大妃娘娘,那個文林郎姓姚,名世昌,字夢賢,號九貞居士,是江南一位頗有名望的學者,隻因為人正直,不懂阿諛奉迎,終其一生,也隻得了個文林郎差事。元武八年,因為明家謀逆之案受了牽連,九貞居士革職還鄉,發妻病死途中,家道中落,兩年後自己也得了傷寒,撒手人寰,膝下隻遺一女姚氏碧瑩。也就是大妃娘娘您,便被突然冒出來的親舅,極有可能是明家的暗人送到了紫棲山莊,明為賣身,實為人質。”
“住口,你胡說,我娘是王氏,江南王家女兒,怎麼可能是明家千金呢,我爹娘死得早,可是我記著,他從未對我說過他當過明家的教習,你胡說!”
碧瑩的臉白得像鬼,嘴唇鐵青,眼神渙散,頭發亂得像草一樣,還挺著個大肚子,讓我想起小時候被大黃追得滿地掉毛的老母雞,狼狽不堪,甚至有些滑稽,可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笑得出來。
這是一個局,明家人精心布的一個局,早在我、錦繡、於飛燕、碧瑩、宋明磊被送進西安原家之時便已策劃好了,也許那時我和錦繡等人的命運還未可知,然而碧瑩的未來,早已被殘酷地設了定局。
這就是為什麼果爾仁總是這樣討厭我,總是在非玨麵前詆毀我,這樣地不願意我和非玨在一起!
這就是為什麼碧瑩六年臥床不起,無意間遠離了紫苑的是非!
這就是為什麼他一定要讓碧瑩來玉北齋,那年牛氓事件,他完全能夠同時帶走我和碧瑩,可是他卻故意讓韓修竹帶走了我,因為這樣碧瑩就順理成章地來到了非玨的身邊,然後又利用碧瑩對宋明磊的愛,對我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