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爾仁卻淺笑道:“木姑娘就是這般聰敏。”他慢慢走近了我的身邊,輕聲歎道:“故而,無論如何,老夫是不會讓你伺候陛下的。”
我旋又渾身冷汗涔涔,“果先生,很久以前,您就全都盤算好了吧。您恨原青江,所以讓非玨練那種武功,就是想讓非玨好有朝一日錯手殺了原青江。然後又怕非玨真的練成了神功便無法控製,總有一天會阻撓您同女太皇的交往,對您不利,所以您又千萬百計地隱瞞了這銀盒中紫殤的秘密。”
“一派胡言!”果爾仁厲聲道,“老夫那時根本沒有想這麼許多,可汗陛下一出生便生命垂危,古麗雅的眼睛快哭瞎了,老夫再恨原青江,可是陛下終是我女主的孩子,狼神之子,隻有《無相真經》能救他,於是我才帶著陛下遠道去到那罪惡的紫棲山莊。”果爾仁長歎一聲:“老夫也希望永遠也不會有來取這顆紫殤的一天。撒魯爾,他小時候是多麼乖巧聽話,多麼勇敢剛強。為了練功,無論我讓他吃多大的苦,他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傷痕累累也不會叫聲苦,不愧是狼神之子啊。直到遇到木姑娘,”他無限感慨地長歎一聲,然後目光冷冷地向我掃來,話音一冷,“自從他認識你之後,便開始魂不守舍,練武也不專心了,功課也不好好做,總是走神,沒事就往外跑。每次失了蹤,老夫都能在德馨居看到他與姑娘耳鬢廝磨,肆意玩鬧,浪費大好時光。
“老夫為了古麗雅沒有任何子嗣,又是一手帶大他,心中早已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老夫本來是想在陛下行成人禮時將《無相真經》所有的秘密告訴陛下和古麗雅,”他冷笑一聲,“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卻瞞著老夫給原青江和古麗雅寫信,要娶你為妻?木姑娘,陛下小時候原本從不會瞞老夫任何事,確然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和古麗雅的決定,於是我決定要保留這個秘密。你以為老夫很高興拿這紫殤,與陛下反目成仇嗎……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還是要算到你的頭上。”
我的胸中怒濤翻湧,大聲吼道:“住口,你這個喪盡天良的老匹夫,是你把非玨害成這樣的。”
他咬牙切齒道:“我沒有害他,都是這個小野種咎由自取。”
“萬能的騰格裏護佑我大突厥!”他複又驕傲地朗聲道:“我突厥偉大的狼神阿史那畢咄魯統一了突厥諸部,適有天竺僧人進獻《無相真經》,不出一年,著手營建弓月城時,發現了埋在地下近千年的無憂城,又發現了這個秘密的碎心殿,印證了紫殤的故事。奈何紫殤守護寶藏,無力奪取,後有叛臣歸附漢人,泄露了《無相真經》於漢王,遂漢王命可汗獻上真經,自此便常有人遠自中土而來,欲擅闖地宮奪取傳說中的寶藏。傳曾有一名勇將竟然進入了碎心殿,最後也隻用一把黃金大弓將紫殤射成了兩塊,隻來得及取走了一塊,然後便被偉大的可汗封在死亡地道之中,再也沒有辦法走出去,也沒有人找得到他。”
我恍然大悟。原來明鳳城千裏迢迢到這裏來,對那些寶藏視而不見,隻是為了找到這顆紫殤,他應該也是為了相同的目的,是為了替人散功。我懷中的這塊紫色寶便是一半的紫殤。
在那個時代同明鳳城齊名的少年英雄便是原理年,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打天下,一起尚了公主,一起保住司馬家,兩人的感情一定非比尋常。
而原理年練了《無笑經》神誌不清時,明鳳城忽然遠走他鄉,必是為了幫助原理年散去《無笑經》,才千裏迢迢來到西域,進入地宮。可能時間緊迫,他隻來得及拿走一半,也就是我懷中的這半塊紫殤,然後便中了機關,活埋在這個地下之城,永世不得再見這個世上美好的陽光。
忽然又一想,那明鳳城又是如何進入了這個結界?莫非明家是神將的後代?是以明家的女人的血可以打開這個結界?可是那司馬家為何要同明鳳城相鬥,為何要阻止明鳳城幫原理年廢去這種邪惡的功力呢?
我暗自思忖著,忽覺冷汗涔涔。當初紫浮拉著我跳入這一世,也許不是無意間的失誤之舉,也許他正是有未了之事要做,所以才跳入這個屬於他的世界。那麼我呢?我同這一切又有什麼關係,當初在地府中這麼多孤魂野鬼,紫浮為什麼一定要拉著我跳呢?
紫殤在我的懷中又開始發熱。牽帶著胸腹處隱隱變痛的傷口,就好像當年玉郎君打傷我時那種突如其來的疾痛,不,比那更痛,好像有人拿刀子生生戳我的心髒一樣,好疼!
“隻可惜,人算終不及天算,到後來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卻聽果爾仁話鋒一轉,恨聲道:“說來說去,都是惡賊原青江的錯,全是他勾引古麗雅,生下了這個福薄運背的孽子,而如今走到這一步,亦全是這個孽子逼老夫這麼做的。”
一陣鼓掌之聲傳來,回頭卻見張老頭使勁地鼓著掌,“果先生未雨綢繆,私藏紫殤,情有可原,隻是,老朽也有一點不太明白,”他的一隻眼忽然發出從未有過的威嚴光芒,“您為什麼要同明家聯手,讓他們得到這批財寶,助他們翻身向原家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