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長恨水長東(4)(2 / 3)

二哥啊二哥,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唯有耳邊張老頭冷清的聲音沒有停止,“他所做的一切大約是為了保護您,不讓您卷進原家同明家的恩怨之中。可惜,直到最後,他卻不得不利用了您心中的軟弱之處,一個女人應有的嫉妒之心,做了一生都無法挽回的事,徹底改變了您的命運。於您,這很難說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張老頭的聲音如憫似悲,仿佛一個超脫於世人之外,冷眼看世界的精靈一般,清冷華麗卻又如此冷酷,“他知道他說的每一句您都會相信,無條件地相信,他也聽得懂您冠絕天下的琴音之中所隱含的野心,因為您也是明氏中人。自古以來,明家無論男女,皆是世代豪傑,能人輩出,作為明家後人,您如何能安於平凡,又如何能做到平凡呢?

“於是他慢慢地引導您,造就了光華四射的大妃娘娘,讓您走向榮華富貴,權勢榮寵,而代價便是最終讓您傷害了一個您最不應該傷害的人。她本是這世上待您最好最純粹的人,您卻強迫自己將她想成了這世上最不堪的人,然後恨她入骨,因為隻有這樣,他們,甚至是您自己……才能說服您自己,有勇氣去取代她在您夫君心中的位置。”

碧瑩不由看向我,淚如泉湧,渾身抖得像要散了架。

我從她的眼神裏分明看到了她的世界已然崩解,她一直所擁有的一切,驕傲、自尊、名聲、權力、地位、良心、執著,人生的情愛,甚至是恨,頃刻間土崩瓦解,化為虛幻,變得如此荒唐可笑。

我本該幸災樂禍,大聲嘲笑她,可偏偏心中那一股強烈的不忍和辛酸湧起,我定定地看著她,流淚顫聲說道:“求前輩別再說了。”

然而張老頭卻不顧我,繼續冷冷說下去:“其實,大妃娘娘,以您的才貌本無須這般借著花木槿之名在撒魯爾身邊終日戰戰兢兢,殘害偶得寵幸的宮人,以保全大妃的地位。”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碧瑩麵前,似是替碧瑩擋開了果爾仁,“七年前葉護順水推舟地救下了您,又認下了您做義女是因為明煦日。如今葉護又在天祭宮變中救下娘娘,不僅僅是因為您的身體裏流著明家的血,而明氏相傳祖先乃九天神祇下凡,正是那位封印紫殤的天使。葉護要再一次利用您的血打開這個銀盒,取出這最後半塊的紫殤,好弑殺撒魯爾陛下。”

果然如此!雖匪夷所思,那明家果真是神將的後代,那二哥和碧瑩亦是神人之後!

“還有一個最重要也是最無奈的原因。”他的眼中閃著冷嘲,瞥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正如同花西夫人之見,上麵那個也快瘋了的可汗陛下對您還是動了真情,他畢竟還是愛上了您。”

卡瑪勒慢慢移動身形,我翻身取出金箭,架在金弓之上,冷冷地對準了卡瑪勒。

而張老頭的渾身似也緊繃起來,口上卻依然笑道:“葉護老大人,關鍵時分,如果老朽沒有猜錯的話,您還想在最後時刻將大妃娘娘做人質去要挾撒魯爾吧。”

話音還沒有落,果爾仁冷笑不變,長矛卻已刺出。

張老頭手中的長鞭已化為一條烏龍,霍然有聲地甩向果爾仁,擋開果爾仁的長矛。卻不想果爾仁的袖中甩出兩道銀光,閃向碧瑩的左腳和張老頭的左肩,張老頭身手敏捷地閃開,碧瑩卻慘呼著倒地。

她想掙紮著爬起,卻不停地打著趔趄地滑倒在地,每次掙紮,腳踝上的血便越是洶湧,最後連身下也開始流血了。她捧著肚子,痛苦地嘶叫了起來,華貴的衣袍沾滿了從身下流出的血,那觸目驚心的紅色慢慢彙聚成流,詭異地淌向那護壇池中。

果爾仁對卡瑪勒叫道:“快些,結界馬上就要開了。”

卡瑪勒口中應著,長刀也劈向了我。

我沿著四壁飛奔,仗著輕功比遊牧民族出身的卡瑪勒高一些,終於拉開了弓箭所需的射程和距離,回頭張弓即射,黃金箭處,卡瑪勒的手腕釘在那裏,他嘶聲痛叫著。

我正待射出第二箭,結果了他,果爾仁卻冷笑著射出一枚暗器,打偏了黃金箭的方向。

卡瑪勒驚懼地看著流星般的黃金箭險險地劃破他的脖子,釘在他的耳邊。

果爾仁左腳踢飛了張老頭,身影一閃,晃過我射向他的金箭,閃電般地來到我麵前,當胸一拳,正中我的胸腹舊傷,把我一下子打飛出去,落到碧瑩的腳下。

張老頭也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嘴角也是流血不止,看來受傷不輕。

我吐著鮮血,銀盒周圍的光圈開始發出紅光,似是慢慢變弱,慢慢消散。果爾仁來到我的身邊,看了看高台和我,仿佛是在斟酌先殺我,還是先取銀盒。

最後他眼中殺意又起,對我舉起了長矛。

我忍住胸口的痛苦,無法動彈,艱難的呼吸中,暗中捏緊了一支黃金箭。

果爾仁對我陰狠笑道:“木姑娘,老夫沒有看錯,你同你的妹妹一樣,皆是禍水。無論在紫園,還是在弓月城,你一日不死,便會來阻我一日,還是讓老夫送你上路吧。”

正要向我刺來,忽在空中一頓,他微皺眉。原來腳邊有一人正掙紮著反身抱住了他的腿,正是碧瑩。

她臉色蠟黃,分明已是疼得汗如雨下,卻哆嗦著嘴唇說道:“義父,求您再不要傷害她了。”

果爾仁用力掙了幾下,碧瑩死命地抱著果爾仁不放,對我啞聲喊道:“你、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