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話給強烈地震住了。我這一生最不想聽到原非白嫌棄我失貞的事,可是今天還是聽到了。
段月容哈哈大笑,攬住我的腰,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原三公子的成全,我自然會好好對待木槿和我的孩子。哦,原三公子也知道,她叫夕顏。”段月容直起了身子,摟著我充滿帝王威嚴地正色道:“將來……若有幸沒有被西安原氏所傷,她……必會替本宮滅了西安原氏。”說罷,強拉著我的手走了。
一路之上,空氣漸漸悶熱起來,我的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就是非白嫌惡的語氣、嫌惡的表情。他嫌惡地將我一推,一路淚水便落到地上,很快地就蒸發了。
段月容看了看我,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抓著我向前跑著。過了一會兒卻見一座狹窄的石橋,下麵竟全是突突冒泡的熔漿。
花木槿,從今往後,你最好拉緊這個妖孽的手,我們再見麵時,便是敵人,我必殺你同這個妖孽。
記得上一次他放我走的時候,是讓暗神帶話說,隻要他一有機會,定會將生生不離的解藥雙手奉上。渾蛋!你還欠我生生不離的解藥。
不對!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如果真的放我走,必然言出必行,會給我生生不離的解藥,即使事出突然,沒有給我,他剛才的麵色好像也不太對啊。
過了石橋,段月容停了下來,原來最後一道門就在眼前,那門前卻是一幅飛天笛舞,雖然主角還是畢咄魯可汗和軒轅紫彌王妃,但畫中的人物造型與姿勢,卻同原家紫陵宮前的圖案一模一樣原家的地宮與這無憂城的地宮建造人必是同一人。
我回頭,段月容對我柔情而笑,舉起竹笛,吹起那首《廣陵散》。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我心中徹悟,我又被原非白騙了。
石門緩緩地動了起來,段月容的紫瞳充滿了逃出生天的喜悅。
他正要回頭,我猛然點了他的穴道,然後把他使勁推出門外。
段月容摔在地上,長笛掉在旁邊,曲調一停,石門又開始往下墜,我對段月容艱難地說道:“對不起,月容,花木槿今日便死在這裏了,勞煩你幫著照看夕顏和大夥了。”
我向原路跑了幾步,可終是忍不住回過頭。
段月容的紫瞳滿是不信和憤恨,似乎衝開了自己的穴道,以龜速掙紮著向著石門爬過來,眼看夠得著那根長笛,可是那石門卻幾近關閉。
我雙膝跪地,淚水滑過鼻梁,滴向另一側臉頰。這一刻我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因為我終於做出了我的選擇,這個我一直想做的選擇,即使以死作為代價,我也不後悔,我也再不能後悔。
我對著極度驚痛憤恨的紫瞳笑了,“你說得對,月容,這八年來我的心裏確實有你,可是我……”
我想對段月容說,如果沒有原非白,早在八年前我就向你投降,甚至會像卓朗朵瑪一樣,老老實實地做了你的第幾十房姬妾也沒有準,可是那石門卻遮住了我們彼此的視線,我隻能聽到他痛苦的嗚咽。
我想對段月容說,這幾年你對我很好,我同你在一起很開心,你讓我做我想做的事,從來沒有逼我。也許對天下人,你是一代梟雄,冷酷殘暴,殺人放火,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魔,可是這八年卻從未這樣對待我,你對我的寵溺我不是不知。
然而、然而我依然分不清我更恨你,還是更愛你……
無論是恨也好,是愛也罷,就像你說的,我為自己的臉上戴上了昆侖奴麵具,在心中一直拒絕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你狡猾地利用這八年時間,終是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我的內心深處……
月容、月容……
也許你會永遠地容忍我戴著這個麵具,長長久久地縱容著我對於感情的逃避,可是於我終是有麵對自己感情的那一天,像我這樣的鴕鳥,不到最後一秒是不會被逼出來的……
對不起,月容,當我早年負了非玨,移情愛上了非白時,就注定了我這一生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這個錯誤如果無法彌補,我這一生也無法再去麵對心中真實的情感。
月容,我的左手寫上一個你,右手卻早已有一個他,他在感情上同我一樣,也是一個驕傲的傻子。
不,也許更傻,白白頂著踏雪公子的名號,受萬人景仰,千軍萬馬,風刀霜箭前可以麵不改色,但是於情之一字,受了傷隻會悶在肚子裏爛掉、腐掉,然後戴上厚厚的麵具,縮在殼裏,再不會去接受別人的感情,卻見不得對方受一點點罪。月容,你亦是我這一生的知己,你明白我就是不能這樣看著他一個人驕傲地去死……
我張口欲言,卻隻是顫抖地反複喊著他的名字,淚水噴湧,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對不起。月容,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我所看到的最後景象是段月容顫抖的手剛剛夠到長笛,卻隨著石壁轟隆巨響,立刻消失在視線之內。我使勁地對他揮著手,明明知道他已經看不到我了,可我還是對著石壁綻出自以為最美麗的笑容,
眼前唯有一扇斑駁腐舊的石門,畢咄魯和軒轅紫彌靜默而森冷地看著我,我隱約聽得石門的另一側傳來撕心裂肺的大喊:“花木槿,你騙我,你說好要跟我走的,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你沒有心,你這個沒有心的騙子……”
就在原非白同段月容相搏時,我為了能讓他們停止自相殘殺,便附耳對段月容說:“如果我們三個一起活著走出去,我便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