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紅月預料的一樣,王阿貴沒有熊她,而是聽話地任由紅月拿過了他手中煙,然後接過了藍雪遞過來的叉子老老實實地開始吃飯。紅月偷偷地對妹妹眨巴了眨巴眼,意思是他隻吃這一套,以後這樣來就是了。
藍雪翻了翻白眼、點了點頭,然後一邊擦著手一邊小跑出去挨個打電話召集管事的幹部們來會議室開會。雖然藍雪經曆的事兒不多,但是那種沉重的壓抑也讓少女小小的心感到了一絲讓人崩潰的壓抑感。
寬大的會議室裏籠罩著壓抑的氣氛,隊伍裏所有管事的人都坐在會議桌後煙霧繚繞,王阿貴要把昨天晚上的計劃變成現實,而且要加緊時間去做——時間不多,究竟還有多久?他不清楚。
王阿貴的意思是,軍卡倉庫中的物資太多了,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中風險太大,而且今後如果有不可知、不可變的危險發生,這一車的物資都可能化作青煙;那麼他們將重新回到衣不遮體、瘦骨嶙峋的時光。他要做的是,在接近大城市邊緣地區、分點、分區地儲備一些物資以備應急之需,另外還要儲備一些車輛、甚至僅有的幾門自行火炮。
“隊長,我覺得不妥,如果我們的物資儲備太過分散的話,不僅我們手頭的量會減少,而且還容易被其他幸存者發現偷走。”陳忠第一個表示反對,他感覺王阿貴有些神經過敏,尤其是那彈藥,藏在特殊設計的軍卡二層豈不是最好的?幹什麼非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起來?他不相信什麼直覺。
“隊長,我也認為不妥。物資可以略作儲備,尤其是糧食、燃油,這都需要做些儲備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戰車和直升機咱們目前還太少不足以做儲備。而且咱們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在沒有發現危機的端倪之前還是先放放吧。”曾紹洋也表示自己反對,那些車和飛機他不舍得,而且他也覺得王阿貴有些神經不正常,感覺的事情哪能當真?
“好吧,舉手表決吧。”王阿貴看大家都不同意,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不是打仗,生活上的事情王阿貴很注意發揚民主,民主方式通過的決議是最實用的。
與會人員紛紛舉起了手,21名管事的人員,17票反對,4票讚成;讚成人員隻有宋婉兒、陳二狗、金雨堂、程飛,其餘人員多是低著頭舉著手表示反對;大多數人都覺得不可能有什麼滅頂之災,小危險免不了,但是大危險卻不太可能。這一年多的奔波讓每一個人心裏都深深地印上了“遊擊隊不可能被剿滅”的思想,而且在很多人心中已經根深蒂固。
王阿貴什麼也沒說地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他其實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覺就一定對,那種強烈的感覺是本能的直覺而不是強迫症。而且曾紹洋說得對,獨立八師沒個固定的落腳點,很可能放下的物資這輩子都未必能拿得來。王阿貴也明白這種情況,要不然如何分散儲備物資、分散風險早就該提到會議日程上去了。但是,如果真有呢?到那時隊伍即便是能存活下來不照樣沒吃沒喝?到那時能活多久呢?不行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也絕對不能輕視王阿貴打定了主意,猛地睜開精光四射的眼睛,威風凜凜地掃向在座的眾人——他要動用自己決斷權。
“對不起了各位這回我要獨斷專行一次了——照著我說的去做吧。”王阿貴靜靜地環視了一圈會議室,冷冷地說道。他明白開了這個頭的後果:今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直抒己見的民主場麵了,今後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出自己的意見,他王阿貴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反應,王阿貴既然已經動用了決斷權,他們還有什麼能說的?這是王阿貴第一次在生活事情上動用最高決斷權,其實一開始就很明顯,作為隊伍的二號、三號、四號人物:陳二狗、金雨堂、程飛都明確表示支持王阿貴,這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2012年2月底,氣溫已經降至零下36℃,下了半個冬天的小到中雪終於變成了鵝毛大雪,天寒地凍的青海荒原上已經落滿了沒膝深的積雪。這麼低的氣溫讓本就不是為低溫環境設計的直9型直升機無法工作,盡管軍卡的越野能力十分強悍,但是終究不是履帶式雪地車,在這麼複雜的路麵上也走不遠——當然,這對於想找麻煩的敵人來說他們也走不遠。
軍卡在遼闊的青海荒原上冒著大雪東躲西藏了一個多月,在此期間沒有遇見任何來自人類的威脅,漸漸地,本就將信將疑的老隊員們開始心有不滿。而且就這麼點兒人,這種事也瞞不住,戰士們也開始對王阿貴的決定嗤之以鼻,他們認為王阿貴不過是個會點特異功能的人而已,以前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不過是沒有遇見真正的軍人而已;而在錯日朗多鹽場他遇見了真正的軍人後被嚇破了膽兒,開始做逃跑的準備了,他就是個怕死的膽小鬼。
在王阿貴按照預定計劃儲備物資時,他遭遇到了強烈的反對聲,不僅戰士們滿肚子牢騷和抱怨,連一些老隊員也表示出極大的不滿;因此王阿貴根本無法儲備多少物資。這個時候遊擊隊的負麵效應展現無遺:在軍人的辭典裏本來就沒有“逃跑”和“退縮”,絕大多數戰士都認為和喪屍打遊擊那是沒辦法,但是如果敵人是人類的話,就應該和他們結結實實地幹上一仗,哪怕是戰死沙場也不能退縮。更何況這種提前給自己找後路的行為,這根本就是膽小怕事、怕死的代名詞,王阿貴的威信在這段時間裏跌入穀底。
這天早訓,王阿貴一如既往地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中對著稻草紮成的假人練習冷兵器刺殺。因為少了一條胳膊,王阿貴不得不練習單手刺殺;為此老黃給他用鋼管和製式56式三|棱|刺|刀焊接了一杆1.2m長的短矛,鋼索教給了他一套簡單而實用的單手槍法;每天早上王阿貴就在鋼索的教授下加緊練習這套槍法。
“隊長,你何必呢?咱現在有槍有炮用不著這單手槍。”鋼索看著王阿貴光著脊梁揮汗如雨地抖著槍身有些惋惜地說道。
“怎麼?鋼索,你也不相信我?”王阿貴皺了皺眉頭說道。接著他那肌肉虯結的左臂猛地一抖,56刺細長的刺刀準確地紮進了稻草人的“眼窩”中,隻是力道還差點,因為練習的時間短還無法發出“整勁”。
“不是不相信你,我沒上過戰場,有些東西可能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老許、老金和老程都支持你肯定是有原因。隻是我覺得用刺刀殺喪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鋼索靠在牆壁上斟酌了一下詞語說道,“不管怎麼說,我會站在你這邊,我知道很多東西不是憑科學、講證據就能解釋得了的。”
“唉,我知道戰士們對我的意見非常大;老陳、老邱、邵洋都對我有很大的意見。難道咱們就這樣等死?狡兔有三窟、智者鑿九穴,不做無謂的犧牲怎麼就成了膽小怕死?況且這不是麵對外族入侵,戰死在這樣的沙場上不是我願意的。”王阿貴拔下槍尖,抹了一把汗苦笑道。
“是,馬革裹屍不是這個死法。”鋼索點了點頭,他認同王阿貴的想法,“咱們儲備車了沒有?”
“沒有,嫣雲和燕子偷偷藏了幾輛摩托車,僅此而已。為這事老陳已經給我嗷嗷幾次了,他說儲備點衣服、彈藥、糧食都無所謂,那玩意兒多;但是裝備不能儲備,否則戰士們的怨言會更大。”王阿貴一想到這事兒就惱火,他的話竟然不那麼管用了。以陳忠為首的一些老隊員也堅決反對儲備裝備,畢竟他們的裝備實在太少了。
“這個事兒我和雪振去辦。”鋼索沉思一陣說出了句讓王阿貴感到意外的話,然後扭頭向車庫的方向走去。
王阿貴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鋼索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感激——還是鋼索了解他的心思。這一個來月王阿貴起碼瘦了十斤,巨大的壓力、強烈的不安、隊伍的不穩定都讓他操盡了心。王阿貴明白,他的所作所為犯了軍人的大忌——準備逃跑,這是曆朝曆代軍人的大忌。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軍人的榮耀,是軍人的墓誌銘,是軍魂、是國魂。
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王阿貴怎麼會不懂?他考慮得、理解得還要深刻得多。可是如今時代不同了,如今是喪屍的世界,人類僅僅是被獵殺者而已。
這不是反抗外族入侵的戰鬥,死在對抗喪屍的戰場上是榮耀嗎?還是死在同是炎黃血脈、同是幸存者的人類戰場上是榮耀?都不是,在這末世,能活下去才是真正的榮耀。
王阿貴仰天長歎一聲,他多少理解了古今豪傑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感受;也深深地感覺到了很多人其實並沒有從屍亂前的觀念中轉變過來,要扭轉這種沁入骨髓的觀念——難啊。.。
轉眼間已經2012年4月了,本該春暖花開的季節卻仍然是天寒地凍,不過好在氣溫已經回升到了零下18℃,不再是滴水成冰的時光。地上的積雪已經凍出一層冰來,軍卡裝上防滑鏈已經可以做長途行駛了。
伴隨著氣溫的回升,喪屍大軍也已經開赴到青海的高原上,昔日幾百平方公裏看不見一頭喪屍的荒原上如今已經能看見稀稀拉拉的喪屍在遊蕩。
王阿貴決定按照計劃繼續一路向西,盡可能地遠離賀蘭山基地,他以為隻要遠離賀蘭山基地就可以躲過毀滅性的打擊——除了賀蘭山基地和獨立八師有深仇大恨、也有那種報複能力外他想不出整個西北地區還有哪個基地能對獨立八師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按照計劃,軍卡要沿著315國道途徑柴達木盆地的沙漠地區穿過茶冷口,然後進入XJ自治區,一旦出了青海省省界,王阿貴他們就徹底逃脫了賀蘭山基地的控製範圍,到那時直升機也可以正大光明地飛行。
但是這也表明了他們要放棄屍亂前西北軍在各個險要地區預留的各種補給物資,雖然XJ也有大量的物資,但是這種行為讓各級指戰員都十分不滿,王阿貴的威信跌至最低點,不管他走到哪裏,戰士們雖然還想以前那樣客氣,但明顯地在躲著他。
“隊長不是兄弟們有其他想法,而是你這次真的有些兒戲了,軍用地圖上標注的軍用物資補給點明顯在青海、甘肅多得多,XJ根本就沒多少,咱們何必呢?”王阿貴辦公室中,陳忠苦口婆心地勸著王阿貴,他希望隊伍仍舊留在青海省,那裏的喪屍再多能有中原七省的多麼?如今軍卡已經接近青新省界,再往西走他們就要離開這個物資寶庫了。
“是啊隊長,XJ那地方環境惡劣找水都難,現在喪屍大潮還沒有西進到這裏,咱們沒必要現在就走的。”
“是啊隊長,咱們回去吧……”
“隊長,咱回去吧;兄弟們都希望回去,還有百十個兄弟沒媳婦呢,剛有了阿圖幹這個附屬基地咱們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呀感覺的事兒真的當不得真”曾紹洋、徐少川、劉大壯也在一旁一臉期盼加惋惜地說道。
王阿貴隻是默不作聲地閉著眼睛,任憑這些跟隨了他很久的老隊員苦口婆心。說實在的,這事兒他確實沒理由,直覺這事兒從來都是存在於影視劇中比現實中多得多,在眾人眼中他現在就是一意孤行的代表,這和他以往的風格絕然不同——隻是,這一下來五六號人就有點逼宮的意味,王阿貴一直在平複自己的情緒,不然他早就勃然大怒地砸桌子了。
“都幹什麼?都幹什麼?一個個的過來幹什麼呢?啊?都TM的出去”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踹開,陳二狗敞著領口、瞪著血紅的眼睛、挽著袖子殺氣騰騰地走了進來。
“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以為你們代表了民意了嗎?你們是不是還要‘順天意、應民心’啊?你們想幹什麼呢?”陳二狗鐵青著臉、叉著腰瞪著陳忠他們六個老隊員。
“老許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陳忠意識到陳二狗這話說得有些嚴重了,這話已經有點上綱上線的意味的,這不是說他們要逼宮嗎?
“怎麼地?我說錯了嗎?老陳,你有意見不能自己過來嗎?你帶一幹子人過來幹啥?你這是在做啥?前一段時間你發牢騷、和隊長瞎嗷嗷我都沒吭聲,你今天這麼著算怎麼個意思?”陳二狗死死盯住陳忠的眼睛大聲喝問。
“還有你們”緊接著,陳二狗“啪”地一聲砸了下桌子,瞪著劉大壯等人怒吼道,“還有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你們想搞民主嗎?是不是還要成立個士兵委員會一起參政議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