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躍出圍牆,順著小巷一路向西狂奔了幾裏路,看到不遠處熱鬧的街市,才慢了下來。
就見那段霽夜臉色鐵青,眉頭緊皺,雙手握拳,身形帶著些許顫抖,似是氣急。聶湘柔見這架勢也默不作聲,兩人並排走著,卻是一路無語。此刻道路兩旁的叫賣聲依舊不斷,人群熙熙攘攘,一片繁華之象,而似乎也隻有他們二人與這情景格格不入。
行至了“靜湘樓”樓下,老板見他們回來,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便默默上了樓。
聶湘柔懨懨地趴在桌上抬眼看著對麵的段霽夜,見他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在俊俏白淨的麵龐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右手白皙修長的手指緊握著翠色的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才淡淡道,“我們都被騙了。”“嗯?什麼?”聶湘柔不明所以地望向段霽夜。“出來之前,我特意留心過酒樓的店小二。按理說,他應該並不知道韓茗雪不在房間裏的才是,卻又從容地隻為你我二人準備了飯菜。”段寂夜不鹹不淡地說著。“你是說,他其實早就知道茗雪失蹤的事情了?!”聶湘柔恍然大悟地驚呼出聲。“正是。”讚同地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叫他前來問問便是。”說著起身便朝門口走去。“不急。”側身抓住了聶湘柔纖細的手臂,“此時追問無異於是在打草驚蛇。試想,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即使背後沒有人幫忙想必也是有了精密的計劃。倒不如明早問問他們茗雪的去處,再作打算。”聶湘柔纖瘦的身形頓了頓。“好了,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這麼晚了,還是要回去嗎?”聶湘柔黯然地回過頭,目光裏有一絲失落。“嗯,還有些事情要回去處理。”說著,撫慰地笑了笑。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路上小心點。”“嗯。”揚手推門走了出去。
在“靜湘樓”裏是沒有夜晚的,正如此刻尋常人家應已是早早進入夢鄉,而眼前樓下舞榭歌台,台上是舞姬長袖輕揚,台下十幾張圓木桌前依舊是座無虛席,伴隨著歌舞還傳來陣陣喝彩聲。樓上廂房兩旁的牆壁上燃著手腕粗細的紅燭,間或裝飾著鵝蛋大小的夜明珠,竟是亮如白晝。
段寂夜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差人安排了間客房,暗中觀察著這酒樓裏的一舉一動。“爺可是要姑娘作陪?”龜奴滿臉堆笑地殷切道。“不必。”
樓梯口傳來女子的一聲嬌笑,想來又是“靜湘樓”的二號紅人——玉瑤了。抬眼望去,就見女子僅著一身淺桃色襴裙,一襲紫色輕紗包裹住豐腴的軀體,胳膊與兩條長腿潔白如玉,在薄紗下若隱若現,引人遐想。此刻正以後背抵著樓梯口左側的護欄,一臉曖昧地注視著麵前僅比自己高半個頭,身形卻比得自己三個的魁梧大漢,嬌嗔道:“爺兒今日怎的這會兒子才來,怕是又去招惹哪家姑娘了,倒叫玉瑤等得心焦。”那漢子嗤嗤地笑著,道:“哪家姑娘及得上你玉瑤姑娘半分風韻?我不過是做了點兒生意耽擱了,嘿嘿。”說著,嘴角還似乎有涎水溢出。那玉瑤粲然一笑,調笑道:“那,爺兒可要怎麼獎賞玉瑤?”漢子此刻摩挲著肥厚的手掌,癡癡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唄。”
目及此處,段寂夜喚來了守在門口不遠處的龜奴,道:“替我請玉瑤姑娘來。”龜奴抱歉地笑笑,“真不湊巧,玉瑤姑娘今日已被樓梯口的那位爺包下了。”說著側過身子,指著杵在樓梯口的那名魁梧大漢。段寂夜不在意地笑笑,“可是西市的張屠戶?”“是,正是張屠戶。”龜奴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地答道。“嗯,可是我記得之前玉瑤姑娘是不接這種客人的。”段寂夜垂眸把玩著桌上的細瓷茶盞,淡淡道。“是,隻是這人的興趣都是會變的。聽聞張屠戶近日裏賺了一筆小錢......”“哦?有這種事?”段寂夜不經意地抬頭望了立在桌邊的龜奴一眼,似是極為感興趣地追問道。“這,我也是聽人說。隻是張屠戶這些日子裏,出手確實闊綽了些,不然也包不起咱們店裏的玉瑤姑娘不是。”段寂夜滿意地點點頭,“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龜奴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原本隻接豪門貴族的玉瑤,突然改變口味來接待市井屠戶;原本上有七十老母不說,又有個母老虎的老婆,如今也能在這“靜湘樓”裏一擲千金,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這兩件事絕非偶然,必與那韓茗雪的失蹤有關。罷了,明日先問問店小二,再做定奪。
這樣想著,便也合衣躺在了床上,想著事兒,倒也漸漸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