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娥見趙五嶽猝不及防,隻要那人拳風一到,趙五嶽頓時魂飛,但覺兩眼發暈,倒在地上。趙五嶽見狀,哪顧得及自己的安危,順勢一劃,已托住薑月娥的身子。
趙五嶽驚呼道:“月娥,你不能嚇我,月娥……。”聲震山穀,群峰回應。
為首那人冷笑道:“沒想到又是一癡情種,兄弟們,給我抓活的。”
趙五嶽見二十頭陀蜂擁過來,雙手抱起薑月娥,飛也似的在絲絲細雨中奔馳。那人又冷笑道:“趙五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衡陽王逃不掉吧!”
趙五嶽聽到此言,麵色發黃,矗立風中,冷冷地道:“放過我的家人,你想把我怎樣都行。”
為首那人仰天打個哈哈,道:“我就知趙公子是聰明中人,也不用我多說,放下薑月娥,你可以離開。”
趙五嶽仰望著遠處黑夜朦朧的山,眼前一汪霧水。心道:“隻要你不為難家人,我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也要和你們周旋到底。”
隨即把心一橫道:“我趙五嶽不逃不走,今晚就憑手底下的功夫和各位一較高下。如果趙某僥幸贏了,放我和月娥離開;如果不幸失敗,除了我的家人外任你們處置。”
二十頭陀為首那人道:“你是在考驗我的耐性?”
趙五嶽道:“難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龍飛雲劍派的二十頭陀都不敢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交手嗎?”
當中一人忍不住怒氣道:“大哥,待十四弟收拾他。”
說完,雙手一出,猛地拍向趙五嶽的腦門。趙五嶽見來勢甚猛,令人無法抵抗,又帶有綿綿後著,要是硬接他一招,定會被他內力震飛,還有可能傷及月 娥。他心念閃忖間,十四弟的雙手已觸及趙五嶽的腦門。趙五嶽再無半點緩氣餘地,雙腳向後滑出,左手迎上十四弟的雙掌,但聽得一聲山石崩裂般的震響,三人分 朝三個方向飄了出去。
為首那人以閃身,伸出大手,抓住十四弟的臂膀,左手伸指一點,閉住十四弟全身要穴。其餘十八人均是一驚,如狼般的嚎叫聲不停的響起,朝趙五嶽撲了過去。
趙五嶽剛從地上爬起,正想奔向薑月娥,陡見十八人朝自己撲來,雙手變成穿掌,立成金雞獨立的站姿,突然身體向前傾起,拍出一掌。十八人見勢不妙, 朝不同的方向飛縱。為首那人見這陣勢,也不敢多耽,飛身長起,一個魚翔淺底,接住趙五嶽的一掌。十八人見老大拚命抵住救下自己,都回身運力,將內力聚於丹 田,朝老大送出。
為首那人見其餘十八人撲來,暴喝一聲道:“都給我退開。”誰也沒有見過趙五嶽使的這一招,也叫不出它的名字,聽見老大的命令,誰都不敢動,隻怔怔的望著兩人對掌。
山風呼呼,細雨綿綿。霎時間天光一線,照亮大地。趙五嶽飄散的頭發隨風飄蕩,如鬼如魔,江湖上很少有人見到的飄血劍法,二十頭陀從所未見的飄血劍 法,像死神般降臨。二十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畢竟江湖中會使飄血劍法的人少之又少。二十人行走江湖以來,幾乎沒見人使過,雖聽說 有許多怪異的招式,但都未親眼目睹。此時的二十人,不但是為了名聲而戰,還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見老大拚命,沒有不救的道理,怒嘯一聲,掌影接踵而至。
趙五嶽頓覺全身火燒般炙熱,真氣逆流,排山倒海般的壓力襲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突然,一縷悠揚的笛音從遠處傳來,讓人忘記了一切,忘記了雨中的惡戰。趙五嶽聽著那縷笛音,想起爹爹所教的飄血劍法,將內力源源不斷地外泄,如山洪暴發一般,襲向十九人。
十九人隻覺心口灼燒,不自然地鮮血狂噴,被一股氣流震退開去。傻傻的望著趙五嶽的身體,望著他金雞獨立般的身體,望著他不知是人是鬼的駭人身體,是他的掌法駭人還是他本身就是妖魔?
二十頭陀都望著他,夜本來寂靜,雨原本如絲,可頃刻間都為此而停滯。
“沒想到玉龍飛雲劍派的二十頭陀也跑到秦淮來丟人現眼,不好好呆在長白享天倫之樂,難道還想縱橫天下,獨霸江湖?”一個甜甜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小廟內傳來。
為首那人喘了口氣道:“也沒想到你還會來秦淮,隻要有你在,我兄弟們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哈哈……,總算老天有眼,讓老娘再見你們。”
那聲音雖甜,卻充滿殺氣。
趙五嶽不敢想象這是一個很蒼老的女人的聲音,她的笛音,她的容貌,都應該是美的,是無所能及的。他朝剛住過的小廟瞥了一眼,那人卻不急著出來,倒是二十頭陀有些耐不住性子道:“你說吧,想怎麼樣?”
“很簡單,放了兩人。”那聲音清脆地道。
二十頭陀對視一眼,相互一怔道:“別的都可以答應,這件事萬萬不可。”
趙五嶽不知雙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深感來者不善,心道:“難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今晚可算是生平最倒黴的一次,還以為跑到這裏就安全了,沒 想到玉龍飛雲劍派到處布下眼線,讓人防不甚防。月娥她那麼讓玉龍飛雲劍派痛恨嗎?她是不是還有更多的事隱瞞著沒告訴我?”千思萬緒,閃現在趙五嶽的腦海, 不知下一步剛怎麼辦,怎麼走?
“隨便你們,回去掌門也不會饒了你們,你們可要想清楚。”那聲音溫柔而不懷好意地道。
趙五嶽聽到這裏,額頭上的汗珠涔涔直下,小廟中的女人也是玉龍飛雲劍派的。他不知道下一刻將發生什麼,搶先飄起,托住薑月娥的身體,疾縱向黑暗中。
忽見白影一閃,那人足尖點落在一株柏枝樹巔,柔婉嬌弱,讓人覺得她的整個身體都柔若無骨,都那麼令人失魂落魄。她比趙五嶽晚了幾瞬,卻先趙五嶽落在他的前麵。趙五嶽不但吃驚,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間哪有如此厲害的輕功?
那人柔聲道:“想走,也得跟老娘打聲招呼。”
趙五嶽一愣,躬身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哈哈,老娘有那麼老嗎?小白臉。”
趙五嶽隻見一襲白衣,一個白鶴亮翅,發間的青絲一晃,伸手朝他抓來。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薑月娥見那人爪影驚人,側身一閃,拍出一掌。趙五嶽摸不著頭腦,心道:“月娥本自不會武功,可她的身法為何如此迅疾?”
薑月娥見他沉思,閃過那人的攻擊,輕輕帶動趙五嶽的身子,兩人閃過那人攻來的利爪。薑月娥撒嬌般地撲倒趙五嶽懷裏,趙五嶽見她弱不禁風般倒來,伸出雙手憐惜地將她一托,後退幾步,才拿樁站穩。
“小妮子,倒挺會做作,看你能裝多久。”那人嬌喝道。
薑月娥不答話,朝趙五嶽道:“擺脫她。”
趙五嶽點點頭道:“放心,她雖武功卓絕,要擺脫她還是不難。”說完,左手抱緊薑月娥如柳條般的小蠻腰,右手向後一收,再猛地推出一掌,射向那人。腳借力一蹬,離地數丈,飄身而起。
薑月娥驚惶的臉上,現出一絲喜色,抓緊了趙五嶽寬大的肩膀。趙五嶽見二十頭陀縱起,朝自己追來,出招襲擊自己的女人反倒幾個兔起鶻落,消失在河 邊。心忖:“今晚透著幾許奇怪,月娥到底是什麼來曆?她真的是玉龍飛雲劍派逃出來的嗎?我泄露了衡陽王府的秘密,恐怕今後再無寧日。”
他這麼想,也馳去了數裏。眼見得二十頭陀緊追不舍,分從四處包了過來,天色破曉,急急的落在幾株蘆葦杆上,隨著微風飄蕩。
二十頭陀見他在細小的葦杆上站立,麵麵相覷,不敢出招攻擊。
為首那人冷哼一聲道:“趙五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衡陽王卻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趙五嶽冷喝道:“你們真卑鄙,有本事就衝我一人而來。”
為首那人道:“放下薑月娥,讓她跟我們走,我就不為難衡陽王。”
趙五嶽不屑地道:“你是在威脅我?”
為首那人暴喝道:“你試試?”
趙五嶽望著遠處的天,幾隻早出覓食的水鳥聽到聲音,噗噗的幾聲驚飛了。薑月娥望著他滿眼的迷茫,扭動腰肢,朝二十頭陀滑去。
趙五嶽見她從自己的手邊溜走,忙伸手一抓,可薑月娥也到了二十頭陀身邊,幽幽的道:“我跟你們走,但不許為難衡陽王一家。”
二十頭陀齊道:“請副幫主回山。”
薑月娥盈盈而立,朝二十頭陀點點頭,又轉身朝趙五嶽冷峻地一笑。
趙五嶽頓覺心裏難受,有種被人欺騙的失落。心道:“我對她那麼好,她為什麼這樣對我?”
站在朝陽的暈輝中,看到得是薑月娥苗條婀娜的身子,隨著二十頭陀飄蕩在群山之間,有些像秋天的落葉,隨風逐去。須臾,隻剩下幾個小黑點,在山間飛 舞。趙五嶽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也不敢相信薑月娥,她欺騙了自己。趙五嶽想也想不通薑月娥如此之深的城府,竟騙過了自己的眼睛,還是色迷心竅?
趙五嶽的雙腿,癱軟在蘆葦叢裏,撲通一聲,濺起無數的淤泥。趙五嶽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撲倒在水裏,任憑泥水的浸襲。良久,才仰天長歎道:“趙五嶽啊趙五嶽,你簡直是天下最笨最笨的笨蛋,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天哪,天底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爹,我對不住您,對不住趙家的列祖列宗,對不住大宋江 山。”
趙五嶽癱了半晌,才拖泥帶水地從蘆葦叢中走了出來,炎炎烈日,卻曬不熱他冰冷的心。他漫無目的地朝四周望了望,想到了死,可剛走出數步,又道: “我不能這樣死去,我死了,爹爹怎麼辦?二弟怎麼辦?我做錯的事,理當我自己承擔。我不能讓二弟受苦,更不能讓爹爹受苦,飄血劍法一現,爹爹和二弟都逃不 出罪責,我不能這樣自私,我這就回去向爹爹請罪。”
說完,邁著沉重的步子,朝秦淮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