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會在鄭王身邊呆了兩天，太後那邊一直傳來消息，說她身體不好，最近幾日都在調養休息；而鄭王忙著迎接吳國的太上皇，壓根沒空理會我，縱使我心急如焚，也無可奈何。
吳國太上皇中秋節不守著兒子在家，帶著老婆四處亂跑，性情風流放曠，該不會是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跋山涉水要一睹風采吧？沒錢的人奔波是為活命，有錢人奔波是體驗生活。
轉眼就到中秋，一大清早，太後那邊終於傳話讓我過去伺候，我估摸著是節日事情多，缺人手，才終於想起我這個閑人。
中秋佳節，王宮熱鬧非凡，鄭王陪同吳國的客人；太皇太後則在和寧宮和眾妃子們一同過節，待晚上的時候再和客人一起賞月。
太皇太後麵前佳人如雲，盡顯妖嬈，偌大一個和寧宮濟濟一堂，熱鬧得很。鄭王在治理國事方麵能力不足，娶老婆倒娶得不亦樂乎，這麼多人，一個月也輪不上一天，僧多粥少，那麼多女人搶一個男人，比蹙鞠還激烈，死個把妃子實在是指標範圍內的事情。其實我一直覺得，結束後宮爭鬥最有利的方法不是善於管理後宮，而是把皇帝給殺了。大家都得不到，彼此相安無事，同是深宮寡婦，無聊時坐在一起打打麻將，談談美容心得，或者一起合夥勾勾漢子，何樂而不為呢？
我還在胡思亂想，隻聽得宮女稟報皇後來了。眾妃子收了方才強裝的喜慶之色，退成兩排，連容妃也不得不隨眾人一起讓出位置。
一直聽聞，卻從未見過麵的皇後盛裝出席，其實說起來，她的容貌不及容妃，隻是皮膚稍勝一籌，因她化的是淡妝。但那一身的鳳袍卻很好地襯托她的華貴，簡言之，她長得很大氣。
我有些明白為什麼她會打敗容妃，一來她的氣場更像皇後，二來，如鄭王般脆弱的男人，往往會產生補償心理，愛上一個比他強勢的女人。
“臣妾來遲了，還望太皇太後恕罪。祝太皇太後福壽安康。”皇後上前行禮。
鄭太後免了禮數：“王後免禮，素聞王後心靈手巧，今年的孝心餅費了不少心思，哀家都迫不及待地想一飽口福了。”說著，開心地催促皇後快將餅拿出來，別再藏著掖著讒她。
眾妃子陪笑，都跟著附和。
“是啊，王後娘娘快些拿出來，也讓我們沾沾太皇太後的光。”
皇後與她們說笑了幾句，吩咐她的近身伺婢去取來，我作為太後宮裏的人一同前往。
我有些詫異，像取食物這樣的事，應該是派最信任的人去，我才第一天到和寧宮，為何就落在我的頭上。我看了看太後身邊，終於明白，太後身邊兩個最貼身的宮女吉月、如星都“恰好”被遣走。
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容妃的刻意安排，我跟在皇後的宮女莊紅身後，耳邊一直回想著容妃的囑咐，月餅不似茶水，直接將毒藥下到月餅裏容易看出破綻，唯一的辦法是將毒藥塗抹在太後切月餅的刀上。
莊紅將紅色的盒子放在我手上：“有勞了。”
我覺得手上的盒子仿佛有千斤重，接過來的一刻，險些掉在地上，被莊紅好一頓數落：“這是娘娘準備了好些天了，你要是打壞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我抱著盒子回頭，托盤上擺放的雕工精美的木刀就在我眼前，我隻要將瓶子裏的藥塗在刀上，沒有人會知道。莊紅不能進入內殿，穿過內殿到堂前，有足夠的時間讓我下毒。
那段路是我走過的最漫長的路，回想起剛才在堂前，容妃悠閑自在地搖扇子，眼神有意無意地看我，分明是在警示我，也許，我在走過長廊的一刻，正有一把刀架在穆童身上。
可是，那是鄭太後，是師父的心上人，師父收留我，那麼疼愛穆童，要我親手殺了他心愛的女人，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我大口地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突然十分懷念有衛衍在身邊的日子，有他在，從來也不用我去思考該做什麼，怎麼做。離開衛衍數月，也時常會想起他，但沒有今天來得強烈，如果他在，他一定會搖搖扇子，然後點點我的鼻子，四兩撥千斤地說出一個應對之策。
依稀聽到堂前虛偽客套的笑鬧聲，一片浮華的歡樂表象，下麵洶湧著女人的妒忌和怨恨。我的腦子突然蹦出一個人：秋芳。
是的，秋芳，她和容妃一起來，方才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現在想來，是秋芳，她的眼神有一絲掩藏不住的慌張。
秋芳告訴我，曆任皇後都會在中秋之日親手為太後奉上孝心餅，彼時她看起來似乎無心的提示，如今想來，這一切，會不會是容妃刻意為之？刻意授意她告訴我容妃要對付的人？
來不及了，我要賭一賭，那一刻的決定在事後很久想來，都讓我驚出一身汗。我用兩個人的性命，加上我，興許是三個人的，換穆童一個人。
我往刀上塗了毒藥。
妃子們見我抱著餅盒進來，都發出讚歎聲，稱讚盒子十分精巧，又不失華貴之氣，很襯太後的鳳儀。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是她們必修的功課，巨大的月餅在一片讚歎聲中呈現在大家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