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宴席是如何結束的，散了席，我渾渾噩噩地和和寧宮的宮女們一起收拾東西，她們沒有和我說話，隻是我伸手去幹活時，她們都心照不宣地搶在我前頭接下所有的活。
一個到了新地方，還在為舊主子辦事的人，是得不到信任的，何況今日之事，在她們看來，分明是我想下毒。她們估計懷疑我是容妃安排在太後身邊的眼線。我頓時覺得呆在和寧宮的日子異常艱難。
找不到活，隻好悻悻出門，晚上還要大忙一陣，忙皇上和太後賞月的事宜，唯一能讓我有點點期待的，是可以見到吳國的太上皇和他的皇後。那對傳說的神仙眷侶是怎樣的風姿？他們是不是也曾經使用過偷心訣，才會如此深愛一生，讓吳王終生不再娶其他女人。
我漫無目的地走，到花園轉角處，一雙手將我拉了過去。
是秋芳。
“娘娘要見你。”
我猶豫了片刻，盡管我知道經過今日之事，和寧宮會有很多人暗中盯著我，但我還是要見容妃一麵，因為我要問問穆童究竟怎樣。
容妃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很好，你沒有出賣本宮。如此看來，你倒是一個可用之人。”
“娘娘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穆語不明白。”
“本宮想用一個人，自然要考察她是否忠心。否則，本宮怎能將如此重要的事隨便交托於人？”
“娘娘是故意的？從頭到味都是故意試探我？”
“是。若是你還未被王上見到，這次本宮給你的，就不是千味，而是真正的毒藥。可惜，皇上見過你，也知道你是本宮的人。本宮對一個可能會出賣自己的宮女豈能輕易相信？本宮以為你是個心存幾分良善的人，會臨陣動搖，現在看來，終究母愛勝過一切，你還是用太後和皇後兩條人命換你兒子的性命。”
“穆童究竟在哪，我已經幫娘娘做了娘娘想做的事，請娘娘放了他，一切都跟他無關。”
“本宮找你來的初衷，你忘了麼？不過，感謝你今日的表現，讓本宮明白，你兒子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此有價值的人質，本宮怎舍得輕易放手呢？無須顧及太多，你隻要按本宮的吩咐行事，總有一天，本宮會讓你們母子團圓。”
容妃說完便起身走了，她是個謹慎的人，與我說話，在假山背後，“嘩啦啦”的流水聲蓋過她的聲音，縱然有人跟蹤我，也聽不清她的話。
我像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我以為我按她的做了，她會放了穆童，沒想到，我的選擇卻讓她更緊地抓住穆童，逼迫我替她做一件又一件事。
我錯了嗎？穆童，你究竟怎麼樣，是否還在九嶺山，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他小的時候，我從未好好帶過他，如今又令他身陷囹圄。
“做了錯事，你以為眼淚就可以求得原諒嗎？”身後一個淩厲的聲音響起。
我默然回頭，看見皇後和一幹宮女太監站在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皇後娘娘……”
“本宮查了你的入宮檔案，根本沒有你的名字。本宮不知道容妃將你弄進宮目的何在，但十之八 九是想對付本宮。華栩貞，從進宮第一天開始就處處針對本宮。你為她人辦事也無可厚非，不過本宮奉勸你一句，良禽擇木而棲，如今在鄭宮裏，掌管鳳印是本宮，而不是容妃。”
“奴婢沒有特意為誰辦事，奴婢不過是聽憑差遣，到哪個宮就伺候哪個宮的主子。”
“是麼？若真如此，當然更好。太皇太後今日饒了你，令本宮很詫異，太後對下人雖然一向寬仁，不過，她生平最恨後宮爭寵，你作為容妃爭寵的棋子，若在往日，早就被處死，殺雞儆猴。你能讓太後饒你一命，必定有幾分過人之處。殺一個人容易，用一個人難，若是你願意投靠本宮，本宮能給你的，絕對不會比容妃的少。”
“奴婢天資愚鈍，實在是令娘娘錯愛了，奴婢今日大難不死，實在是太後她老人家宅心仁厚，並無他由。”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為本宮辦事，本宮也不願意勉強。不過，你替本宮傳句話：本宮坐上今日的位置，靠得不是美貌，也不是心機。後宮爭鬥，從來都用盡心思，但女人和女人較量，也就那幾個招數，一切的小手段，在皇上和太後眼裏，都似跳梁小醜。真正能上位的，靠的是權勢。皇上寵你疼你，可立你為妃；皇上敬你用你，才可立為後。薛家在鄭國的地位四海皆知，她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徒增煩惱。”
皇後走了，我也算明白了幾分。無論如何，容妃也鬥不過皇後的。如皇後所說，她勝的不是因為心機手段，後宮的女人哪一個不會使手段。她贏了，贏在比別人認得清局勢。局勢利她，她借勢上位，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