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被冊封半個月連死兩名妃子,鄭王不會沒有任何懷疑,太後雖然身體不適,但她耳聰目明,用心就可以殺罰決斷,之所以沒有問責,想必也是因為忌諱皇後娘家的勢力。
是夜,天空萬裏無雲,一輪皓月高掛當空,鄭宮燈火如晝,一派通明。不用幹活的人自然享受其中,幹活的人也無不掛著欣喜的表情,因為每逢佳節便有紅包拿,連我都拿到五兩銀子,宮裏那麼多人,可見皇家的闊綽。一般來說,越是窮國越會花費,有錢人是十分摳門的,從鄭王的闊綽就可以預見鄭國的衰弱。
觀月台上按身份等次坐好了賞月的人。遠遠的戲台上,唱的正是《嫦娥奔月》。
北國的秋夜涼得早,白日還輕裳薄裙的妃子們,到晚上都披上披風。眾人邊吃著東西邊聽戲,有事沒事抬頭看看月亮。
我被吉月叫去給客人倒茶水,之所以叫我伺候吳國貴客,是因為白天的事妃子們都知道,對我心存忌諱。
吉月囑咐我:“可不能再出差錯了。太後能饒你一次,不能次次饒你,在這宮裏,能救你的不是太後,是你自己。”
連區區一個宮女都能如此明白事理,說出的話恰似哲理,讓我十分受教。
不多時,聽得太監尖尖的嗓子說道:“皇上駕到,貴客駕到——”眾人連忙起身行禮,我跟著宮女們一同跪下。
鄭王經過我時,微微頓了頓腳,我不敢抬頭,分不清他是故意還是恰好,然後他繼續向前,到前方陪著客人落座。
眾人在鄭王的免禮聲中緩緩起身,我的目光望向前方,鄭王旁邊坐著的一對夫婦,想必就是吳國的太上皇和太後。我隻看到他們的背影,從背影上看,吳國國君身資挺拔,太後則玲瓏曼妙,應該是一對璧人。
吳國太後靜靜看了會戲,笑道:“這出戲是《嫦娥奔月》吧?戲是好戲,唱得也不錯,不過我一直反對嫦娥的做法,她既吃了仙丹,就必定會飛上天的,她飛的太急切,若是我,就找根繩子把後羿綁在身上,如此不就一起飛上天了麼?”
吳國太上皇說:“你這麼做,叫天上的神仙何等為難?帶吧,又不符合天宮的規矩;不帶吧,又顯得他們的仙丹藥效欠佳。”
“就是要為難神仙啊,誰叫他們沒有一式兩份,明知道人家是夫妻,還要刻意考驗。不過話說回來,嫦娥若沒有拋下後羿,也就沒有吳剛什麼事了。你說,會不會那一份的仙丹其實是吳剛準備的,他早就看上嫦娥了?所以故意隻放一份?”安太後越說越遠,神情認真,竟為一出戲仔細考究起來。
鄭王道:“若真如此,吳剛也失策了,他隻想把嫦娥帶到天上,卻不知天上的神仙是不能成親的,終其一生,他也隻能拿那株桂花樹出氣,砍了幾萬年也砍不完,倒不如向你們二位一樣,做對不是神仙勝過神仙的逍遙眷侶來得痛快。”
眾人聞言,都“哈哈”大笑,我估摸著有人真心,有人附和而已,因為笑得最燦爛的是鄭太後。
鄭太後說:“安太後每次來,都令哀家十分開懷,哀家常說,要是哀家有你這麼個女兒就好咯。”
安太後聞言自己也笑了:“我倒是想高攀,就怕皇上不願意,皇上與我們以兄弟相稱,卻是太皇太後的孫兒,我若是做您女兒,不是越了輩分了麼?”
眾人聞言又是一頓哄笑。
不知為什麼,我見安太後的側麵,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心底湧起莫名的親切感,好象認識很久很久,卻說不出來在哪見過。
他們盡情說笑著,眾妃子隻幹坐著陪笑,也有三兩湊在一起閑話的。安太後時不時蹦出一兩句不符合身份的笑話,逗得在場的人很開心。
吉月提醒我,別光顧著聽說笑,要記得添酒。
我想,我可以看看二位的真麵目了,自告奮勇地端著剛燙好的酒上前。
鄭王見是我,朝我偷偷擠眉弄眼,弄得我萬分無奈,此番舉動哪裏是一位年過三旬的君王該有的舉動,想必是近墨者黑,都和吳國這一對學的。
鄭王朝我扮鬼臉扮得毫無壓力,我卻被他鬧得分了神,又惦記著看吳國太上皇和太後的模樣,又得回應鄭王,一不留神,滾燙的酒淋在客人手上,吳國太後驚呼一聲,像隻螞蚱一樣跳起來,拚命揮著手。
“大膽!”鄭太後終於怒了,“穆語,你太過分了,先前的事哀家不與你計較,如今竟然對貴客無理,來人,押下去!聽候發落!”
鄭王責怪地看了我一眼,縱然想說什麼,經太後一番搶白,也不敢再說話。
我跪在地上,心裏亂成一團麻,真是越怕出錯越錯,今日月圓之夜,我是不是沒去拜神,一不小心犯了太歲了。
“穆語……”吳王喃喃說道,“等一下……”
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不顧帝王之尊蹲在我麵前,略微嘶啞的聲音有些壓抑的顫抖:“你……抬起頭來……”
一旁虎視眈眈準備抓我的侍衛愣在那,在場的人也都愣在那,還是鄭太後反應快些:“吳王小心,此女子心懷鬼胎,為免她圖謀不軌,還是離她遠些為好。”說著吩咐左右的侍衛將我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