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在說我麼?他不是我在嘏瀣客棧偶遇的路人麼?他說的究竟是我,還是他心尖尖上刻著的另一個人?
“我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直到突然有一天,她開口問我:‘衛老師,我這首曲子吹得可好?’記得她說這話時,我在彈琴,險些將琴弦撥斷。我這才發現,她已經長大了,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後來呢?”安太後問道。
“後來,她被她的父母接走了,再後來,她嫁人了,然後,她死了。”
我明白了,衛衍生命中的第二個女子就是吳國的公主,如果我真的是吳王的女兒,那麼,他口中的人就是我。
連吳王都認定我是他的女兒,他又怎麼不會認定我是他的心上人。
可是,這樣的父母,這樣的男人,我怎麼舍得拋棄,怎麼舍得忘卻一切?是我太不知足,還是我原本就不是吳語。
我早已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如果接受眼前的一切,有一天夢醒,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享受著本不屬於我的親情和愛情,就像一個盜竊者,偷著屬於吳語的幸福。我做不到。
接連幾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早已超出我能接受的範疇。我需要靜下心來理清一切,腦子裏理了半天也抽不出那團亂麻的頭。
一個侍衛前來稟報:“宮中有刺客,王上命小的前來,讓諸位暫時回避。”
“刺客?”在聽到這兩個字後,所有關於親情和愛情的話題都被生命擋在一邊。生存質量決定情感需求,小命要是沒有了,什麼也談不成。
當下我立刻附和:“好,我們去哪裏安全?”
安太後也說道:“對,打架的事讓他們倆去幫忙就好了,我們女人負責觀戰點評。”
我和安太後相視一望,某一刻,我覺得我們真的是母女,氣場十分相似。
衛衍和吳王紋絲未動。
安太後說:“怎麼了?你們不打算幫忙啊?我們在這裏吃住了好些天,人家又不收我們銀子,你們幫忙打打架,就當出賣勞力還人情,有什麼不可以啊?”
吳王被安太後一頓訓斥,為難地說道:“我們都走了,你們倆怎麼辦?”
“不是說會帶我們到安全地帶麼?既然是安全的地方,他們肯定找不著,你們快去吧,我命大,死幾回都死不掉,還怕他們。”
我聞言連忙捂住安太後的嘴:“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裏往往自大的人在說“從來沒有”之類的話後就一命嗚呼了。
吳王見我們“母女情深”,和衛衍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小心一點。”
他們二人前去幫忙了,我和安太後在侍衛的帶領下穿過紫雲殿,到達風苑。侍衛所說的安全的地方,就在風苑的地下室。
我們到的時候,鄭王和幾位妃子已經在那了。其他的妃子估計還在來的途中。裏頭還有一間,不時傳來小孩的吵鬧聲,估計是鄭王的子嗣。
我點了一下,這裏的妃子都是我不認識的,皇後、容妃和謹妃都未在其列。
連鄭王都在這,他軟弱好哭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區區一個刺客,何以讓鄭國的皇室成員都要躲到地下室?
而我發現,一個最關鍵的人物——鄭太後竟未在。
其中一個妃子說:“皇上,真是造反嗎?聽說黑衣刺客有上百人,是真的麼?”
我心中一凜,上百人,那是夠鄭宮喝一壺的,你看鄭宮那些侍衛,平常就會舉著個長矛四處閑逛,見到長得標誌些的宮女亂吹口哨,我當宮女時遭受過不少言語上的調戲;那些太監就更不用說了,沒有最肥,隻有更肥。
若是造反,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說來奇怪,鄭國這麼一個虛弱的國家,怎麼也會有人造反,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弱國的國君對別人大方,對自己更大方,大方得一天到晚盡想著享受,別人見人家花著錢睡著美人還不用治國打戰,當然眼紅。若是強國,一天到晚想著黎民百姓,外邦強敵,命都比別人短,自然就沒有人造反了。
鄭王苦笑著說道:“安太後,讓您見笑了。”
前兩日還一派盛世景象,一夜之間,落得如此狼狽,安太後也無話可說。
我想她真的是無話可說,但神色卻還是平和的。她對吳王想必是很放心的,而我對衛衍也十分有把握,但我們都不敢對鄭王說:“你放心,我們的男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能以一敵百。”這麼說,不是讓鄭王無地自容麼?
容妃匆匆趕來,過不久,皇後也領著幾位妃子來了,一進門,就流著眼淚跪倒在鄭王麵前:“王上,梅妃妹妹和華嬪妹妹落到刺客手裏,不願遭受屈辱,揮劍自盡,以保清白。臣妾未能盡責保護周全,還望王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