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以後您是狀元夫人,怕是再也不能和妹妹琴舞交融。明天姐姐就要出嫁了,可否再為妹妹奏一曲?”
這樣的請求怎能拒絕。安放好瑤琴,玉芙便彈起《姊妹行》,一個琴聲出神入化,一個舞技精妙絕倫。在這間充滿喜慶的閨房裏,姐妹二人彈了一個晚上,跳了一個晚上。
玉茹深夜才離開。玉芙望著自己指端烏黑的血跡,輕輕低喃:“她,原來這般恨我……”
其實玉芙在彈奏第一個音符的時候就知道,瑤琴上有劇毒。
但她還是彈了,毒滲入血液,她等不及出嫁,就死在閨中。玉芙也有過不甘心,不甘心的是哪怕嫁過去,隻做一天的新娘也好。
玉茹如願嫁到卓家,她本以為幸福唾手可得,不曾想把自己埋進一個活墳墓。
獨守空閨的寂寞日子,玉茹把自己關在房裏,會學著以前的樣子翩翩起舞,可是,沒有玉芙的琴聲,她再也跳不出卓人的舞步。
一個人的執著,三個人的殘缺,玉茹在漫長的歲月中曾無數次後悔,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願成全她們的幸福。
一闋笛聲完畢,我默然地看著修白。似有晶瑩的東西從他眼中劃落。衛衍過來,摟住我。他是局外人,感知不到笛聲中的故事,卻根據經驗知道,我每使一次偷心訣,靈魂就要剝離一次,就像現在,感知著三個人的痛苦,無法抽身。
骨笛中的血蔓最終還是沒有交織在一起。這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景象。不解的是,為何笛聲中,我可以感知到玉芙的內心?
修白說,其實他在慶典之前就已經認識玉芙,彼時他是個混跡江湖的浪蕩小子。一次和別人打架時,身負重傷。那時,玉芙才十二歲,抱著一把和她的人差不多高的大瑤琴對著流水彈奏,巧遇受傷的卓允。
不得不說,這世上高人甚多,除了我師父穆法,還有西周的行遠,禪雲寺的住持,以及李國的邊習。相比其他三人,邊習的術法最為邪門,他擅長以人治人,以血治血。聽起來有點以牙還牙的意思。
卓允身負重傷,失血過多,橫看豎看都離死差不遠了。跟閻王搶人是邊習最喜歡幹的事情。玉芙找到他的時候,卓允已經斷氣了。
生平最愛接受挑戰的邊習還是接手了卓允,他用玉芙的血救了卓允。換言之,卓允身上流著玉芙的血。
所以,在卓允滴血入骨笛時,玉芙的血自然也滴入其中。
三個人的糾纏,骨笛卻是個認死理的東西,隻能成全兩個。它猶豫半天,所以出奇地慢,猶豫半天,終於選定了玉芙和卓允。沒讓卓允和茹夫人的血色交織,總算猶豫得有些道理,若是一個不小心,把玉芙和玉茹的血弄在一起,那世間又要多出一對生死磨鏡。
修白說完,長長歎了口氣:“你現在明白了?想必她也明白了。我不怪她,隻怪自己。我在此修行,一則修去心中執念,二則,為她長跪於佛門,求佛祖免她的罪過。無論如何,她畢竟是和我拜過天地的女人。”修白難得地沒說自己是“貧僧”,此時的他,是凡塵中心存癡念的卓允。
修白別過我們,從頭到尾,我們與他都是站在寺外,關於情愛的事,也的確不適合在寺中訴說,以免擾了佛門清修之地。
我不斷地催促衛衍快點回去。茹夫人求偷心訣時立下誓言,若是不成,則出家為尼。先前她跟我撒了謊,抹去下毒這一節,如今被我知道,特別是被卓允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不單出家這麼簡單。
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狀元閣前,白綾繞梁,看門的小廝說,茹夫人已於日前過世,死因卻不是自盡,而是久病不治,突然病重身亡。
衛衍說:“還記得第一次見茹夫人,她一臉蒼白……”
“我還以為她是沒曬太陽的緣故,沒想到是病了,難怪她會對我說,站在懸崖邊最後的念想之類的話。她自知命不久矣,所以臨死前想得到卓允一顆真心。她其實,最羨慕姐姐的時候,是姐姐入土時,卓允在她墳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