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中被和尚推醒了過來,他告訴我說屋裏有動靜,我本以為和尚又在瞎咋呼嚇唬我,可是待我仔細一聽,一陣細碎的啼哭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要僅是啼哭聲倒也沒什麼稀奇,隻是這哭聲時遠時近,時高時低,飄忽且詭異,弄得我心裏直發毛,我推了一把和尚,對他說道:“什麼動靜?你趕緊去看看,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怎麼你一來就出這檔子鬼事,肯定都是你這大災星帶來的,趕緊去把燈開了,看看什麼情況?”
和尚聽我居然怪罪到他身上,連忙罵道:“啊呸呸呸,臭嘴,臭嘴,什麼叫是我帶來的,我看是一直就有,是你這十三點睡得太死,才一直沒聽到,要不然這麼便宜的屋子怎麼可能沒人來租?你丫撞邪還當成是豔遇,媽的!我來找你真算是到了血黴了!”
和尚邊罵邊走下床去開燈,“啪啦”一聲,和尚拉了電燈線卻始終不見燈亮,我心裏一沉,暗罵了一句:“媽的,搞什麼鬼?”
和尚也罵了一句邪門,便不再理會我,而是摸到床邊開始在自己的行李包裏摸索,摸了半天也不知摸出了個什麼東西,啪的一聲,他把那件物事插在了屋子中間的小木桌子上,那細碎的哭聲就在這時候忽然戛然而止。我哆哆嗦嗦的從身邊的衣服口袋裏拿出打火機,又是啪的一聲,嚇的我險些拿不穩打火機,我抬頭一看,原來和尚先我一步打著了打火機。
和尚麵色凝重的對我說道:“小四,你還認得這物事嗎?”
我轉頭望去,隻見屋子當中的黑木桌上插了一把一尺來長的黑青色古劍。一看之下我便認了出來,這把劍正是我當年從老墳裏掏出來的物件之一……
鄉下的夏天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候,漫長的暑假,眾多的玩伴,還有可以隨心所欲的田野,沒有什麼能比這些更讓孩子快樂的了。記得那是十來年前的夏天,那個夏天很特殊,以往的雨季卻連一滴雨都未下,而且天也比以往熱的多,但我對那個夏天印象深刻的原因卻遠遠不僅於此……
記得當時每個大人都哀聲歎氣、沒精打采的,從他們口中最常聽到的詞就是“欠收”。不過這不妨礙我們的快樂,當時我和和尚就是孩子中的小霸王,帶著一群半大小子東家偷梨西家摸瓜,日子過的好生快活。
有一天晚上,天氣一如既往的炎熱,我和和尚帶了幾個小子到上莊的瓜地裏偷西瓜。那年頭沒有冰箱,所以也就沒什麼解暑的東西,井水泡西瓜就是最好的納涼寶物,自家地裏的西瓜要留著賣錢,大人根本就不給我們吃,所以像我們一樣覬覦上莊這片大西瓜田的人就不在少數。瓜田的主人老趙哪受得了這麼多人偷瓜,於是就天天帶著他兒子趙柱在瓜田裏守夜。這當然難不倒我們,我們在距離瓜田幾百米遠的地方就開始匍匐前進,本來我們打算爬到遠離瓜棚的地方挑兩個西瓜就撤,不過看來是我們平時罪孽過於深重,瓜田邊緣已經沒有熟透的西瓜了。我踹了一腳和尚,輕聲罵道:“看看,都他娘怪你,叫你不要老給一個地方摘,你就是不聽,看看,沒瓜吃了吧!”
和尚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回嘴道:“放屁,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這話。再說了,怕什麼,趙老頭和他那傻兒子肯定早就睡了,我們去瓜棚那邊摸兩個鐵定不會被發現,平常那裏從來沒人偷過,西瓜肯定又大又甜。”和尚說完之後也不等我答話,就率先爬了過去。我估摸著就算被老趙發現了也問題不大,以他那不利索的腿腳也追不著我們,哪怕他認出我們也不怕,沒抓住痛腳,他也不能把我們咋樣。於是我跟趴在我旁邊的幾個小子打了聲招呼,也跟著和尚摸了過去。
剛摸到近前我就後悔了,因為我聽到瓜棚裏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我本想拉著和尚退回去,隨便摘兩個西瓜閃人,可是不知和尚哪根筋搭錯了,還在一個勁往前爬,我又不敢大聲喊他,隻好繼續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等我爬到和尚身邊的時候,他正在跟一根小拇指粗細的西瓜藤叫著勁,“嘎”,清脆的一聲響,在這夜深人靜的荒郊野外分外的清晰。
“哪個孬種偷瓜?柱子快起來,有人偷瓜!有人偷瓜!”
瓜棚裏隨即傳來了陣陣叫罵聲和穿鞋聲,這時候我和和尚就趴在瓜棚的邊上,估摸著跑是來不及了,我抬頭一看,瓜棚的旁邊停了一輛手扶(手扶拖拉機的鄉下口語說法),趕緊拉著和尚連滾帶爬的躲進了手扶底下。我轉頭看了看和尚,這蠢貨居然這時候還抱著西瓜,估計是剛才被我拉著往手扶底躲藏的時候磕著了腦袋,這會,和尚正抱著他那光腦袋直哼哼。我怕他動靜太大驚動趙老頭,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就這會功夫老趙已經帶著他兒子衝了出來,我心想,媽的,不就兩個西瓜嘛,怎麼這老頭跟吃了槍藥似的。這父子倆一人提了把鏟草的鐵叉,嚇的那些和我一起來偷瓜的小子們四散奔逃,不過這正是我要的效果,隻有他們吸引了趙老頭的注意力我們才不會被發現,才有機會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