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的小雨,沒有舒伯特小夜曲的恬靜,沒有貝多芬交響樂的歡躍,隻是細細地、洋洋灑灑地從空中垂落,涼意中滲著溫柔,濕潤中含著熱情。
會議結束後,諫山讓獨自漫步在教堂後麵那一片繁密的白樺林中。
雨中漫步,總有許多思緒纏繞在左右,總有許多意念湧上心頭。雨中漫步是什麼樣的感覺的,是浪漫還是解脫?
但對於他來說,都不是。
雨水悄然從傘骨滑落,像是雨潤百花,遠方的芍藥靜靜綻放著。
“讓!”身後有人在喊他。
諫山讓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未回頭,“斯蒂凡,你來了。”
水窪處圈圈波紋散開,一團水濕後越顯鮮亮的金發由水中升起,隨後抬出水麵的是一張驕陽般燦爛的俊朗麵容,斯蒂凡·尤因,特等調查官,也是諫山讓多年的摯友。
“幹嘛不帶把傘?”諫山讓像是責怪。
“誰讓你走的那麼快,總是不等人。”斯蒂凡輕歎,“可以和你打一把傘嗎?”
“請便。”諫山讓悠悠地說。
金發男子快步上前,矯健的身影隱沒在了漆黑的雨傘下。
“不問點什麼嗎?”斯蒂凡輕聲說。
“不了,你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諫山讓聳聳肩。
“謝謝。”斯蒂凡淡淡說道,“不過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諫山讓一愣,“啊哈,如尼黑卡的持有者竟然也會有不懂的事情?”
“是啊,沒有人可以通曉萬物。”斯蒂凡謙虛地表示,又像是自嘲。
“那你問吧。”諫山讓悠悠地說。
斯蒂凡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事發後你擅自啟動過世界樹係統吧?”
“別逗了,那隻五梟又不歸我管,我根本犯不著做那種鋌而走險的事情。”諫山讓笑笑。
“在我麵前就別裝了,讓。”斯蒂凡的語速很慢,聲音卻很冰冷,金發男子那張漂亮柔和的臉上,詭麗的冰藍色雙眸散發出邪魅的目光,很溫柔,卻也很危險。
“......”諫山讓無奈地哼笑一聲,“別拿那種眼神看我啦,我又不是卡勒托。”
“可你遠比它們難以預測。”斯蒂凡冷冷地說。
“這我承認,家族裏的人打小就一直誇我聰明。”諫山讓攤攤手。
腳步聲漸漸消失,二人在傘下對峙,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出手。”斯蒂凡微笑,目光柔和了許多。
“當然了,要不在之前會議上你也就不會幫我了。”諫山讓也微笑,“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沒準已經被革職了。”
“沒那麼恐怖,對策局需要你的頭腦。”斯蒂凡說,“而且你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是嗎?”
“嗯。”腳步聲響起。
“先前那番推論很精彩。”斯蒂凡又說。
“我覺得也是。”諫山讓一臉驕傲。
“但是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捉弄赫爾圖瓦和老威斯曼了啊,他們怎麼說都是特等,你這樣做會讓他們很沒麵子的。”斯蒂凡歎了口氣。
“我今天明明收斂了很多。”諫山讓倒是毫不避諱。
“得罪他們對你沒有好處。”斯蒂凡目視前方,“沒準哪一天你會需要他們的幫助。”
“但願吧,希望那一天到來時老威斯曼不會老得隻剩下渣渣。”諫山讓感歎。
“這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話雖如此,斯蒂凡卻還是笑了。
穿過這片白樺林,便柳暗花明,視線中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雨簌簌地落下,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山下小鎮的全部風貌。
俯瞰小鎮,宛如天河裏墜落了一彎金色的月亮,親吻著故鄉的田園,從嫋嫋炊煙的小鎮裏,不時傳來幾聲狗吠雞鳴,仿佛是一個遙遠的、朦朧的夢。
很快,昏暗的暮靄又漸漸低壓下來,天地再次縫合了,無邊無際的麥田由碧綠變成了湛藍和暗灰。
“山下很漂亮,我記得你每次開完會都會來到這裏。”斯蒂凡淡淡地說。
“從教堂裏麵待久了我會感到壓抑的,總得找個地方來放鬆一下心情吧。”諫山讓望著山下的小鎮,“如果這世上沒有卡勒托,我或許會在這裏安個家,好好享受一下田園的愜意生活。”
“不打算繼承你那龐大的家族了嗎?”斯蒂凡的話一針見血。
“唔,頭痛。”諫山讓拍拍腦袋。
“算了,不說那個了。”斯蒂凡說,“來談談你之後的中國之行吧。”
“聽上去怎麼像是旅遊?”諫山讓苦笑,“我承認中國是個不錯的國家,但這次任務的危險係數實在是太高了。”
“後悔了?”
“肯定啊!”諫山讓一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