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篇後記的時候,距離我創作上一部長篇小說已經過去了三年。在經曆過無數因分數而難以成眠的高三淩晨之後,屬於衝動年少的許多心性也被收回於一日之間。然而,當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表達著對我小說的喜愛時,它們還會像湖底的魚透口氣似的浮上來,捎帶著讓我模模糊糊地回憶起素來很少向人提及的,憑借單純的衝動和傾訴欲望創作的時光,那些自high(興奮)的日日夜夜。若不是他們的時常提及與大學同學的善意嘲笑,我大概早已經把這段日子徹底封存。同時,我也把所有情緒都收納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容器,這個容器叫做高三。
2008年冬至2010年秋,倘若在考場上寫下的敘事散文和為了高考寫下的千篇一律的應試作文、大學裏寫不完的論文散文小品與2010年末出版的《雙生2011紀念版》不算數,我已整整兩年沒再寫過任何作品。進入大學不久編輯曾以“再不寫讀者很快就要把你忘掉了”來催促,我回答“沒有什麼可寫的”。
這話沒有丁點兒敷衍的意思,若再確切點兒,應該是“沒有什麼可出版的”。
又或者,是我不願也不敢再出版什麼了。
“寫完即出版”仿佛是許多編輯和職業作者的思維,我不是編輯,更不是職業作者。出版成書集結成冊在我心裏從來不是創作唯一的意義。我最懷念的,是十六歲以前,在網絡上發表文章的那些日子。那時最大的期盼莫過於編輯的加精推薦與陌生人的回複。相比起來,出書顯然就沒有那麼愉快了。性格中的自卑使然,真誠的讚揚於我而言絕不會比一句隨口而出的批評可信度更高。
這種心態直接影響到我創作《小命運》。那時跟自己較勁,也跟身邊人較勁,極端的孤注一擲讓我的精神長期處於緊繃狀態。然而因為種種原因,小說出版後遠未達到自己的預期,很多人居然問我“《雙生》之後你是不是沒再出過新書”,身邊人也一再對我說“真是不如《雙生》啊,你還是緩幾年再出書吧……”最恐怖的是,當高三的緊迫容不得我在失望中沉溺太久便匆匆前往北京開始為藝考忙碌後,持續不斷的寫作卻讓我開始有種明明被掏空了卻還要硬往外再掏的感覺,一連幾個月都是提筆就惡心。過早地透支不多的才華,又不懂得節製,我空了很久,甚至在拿到錄取通知書以後還在擔心“萬一進了大學我連作業都寫不出來了該怎麼辦”。
慶幸的是,進入大學之後的情況遠遠好過我的預想。盡管大一一整年都在進行各種劇本的閱讀,讀書筆記一寫便是上萬字,除此還有論文、散文、導演課作業,於我卻是一種緩衝,而緩衝之下竟又有了創作新小說的欲望。
《深度依賴》的題材是我從十三四歲時便想涉及的,能夠吸引我的似乎永遠是親情、友情、愛情間的交會部分。
小說最初的構思點則源於我和朋友林茜之間發生的一件小事:藝考結束已是三月中旬,文考通知到位後便昏天黑地地投入總複習。某日她發來短信,說自己心情欠佳,要來青島散散心。當我決定抽出一個周末陪她時,她宣布我被騙了,並且得意揚揚地補充我是她唯一愚弄成功的人。我憤怒不已,她卻可憐兮兮地告訴我今天是愚人節……事後我曾想,如果她一直不告訴我真相,而我因為沒有意識到那天是愚人節而真的去接她,路上出了什麼差池,對她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對我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正式創作是在2010年4月23日,我二十歲生日後的第十九天。《雙生2011紀念版》曆時半年終於交稿,修改期過後的壓抑讓我急於傾訴。當時完全沒考慮過出版,誰知跟一草先生聊天時不小心說漏嘴,作為朋友加編輯,他自然鼓勵我完稿後出版。起初我堅決不同意,後又發現人物關係或許有深挖的可能,加之看過初稿的朋友中有不少人對我說“我喜歡這兩個人,尤其是葉嶼”,最終便答應下來。本以為可以速速交稿,然而當用“出版作品”的眼光重新審視這部小說,便開始覺察出這裏那裏的種種不好。起初還隻是修修補補,後來幹脆徹底刪除重寫。重寫的過程裏,因為有新構思不斷湧現,於是再次推翻。前前後後徹底推翻三次,直到今年7月才徹底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