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隻要我願意(2 / 3)

“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清楚很多了?我的朋友。”斯彤舉杯一笑,笑容裏有苦澀的氣息。

那之後沒多久就是一年一度的平安夜,這是自斯彤、單霓出國後,我們的頭一次相聚,難免令我亢奮非常,所以當裴子煜打電話來約我慶祝的時候,我沒好氣地表示,我們女人間的聚會關你什麼事,閃一邊兒涼快去!

他不是第一次被我拒絕,似乎也沒當回事兒,隻是笑眯眯地表示,記得早點回去。

我本來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想起斯彤上次跟我的話,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許之行他還好吧?”

裴子煜在那頭冷哼一聲:“死不了。”而後啪地一聲甩了電話。

裴子煜惡劣的態度讓我哭笑不得,然而短暫的不爽很快被等待倒數的興奮感淹沒,在人頭攢動的酒吧裏,我們三個女生都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聖誕的到來,絲毫不知道,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朱珠的身上正發生著什麼。

我永遠記得那年的平安夜沒有雪,我和斯彤、單霓被濺得滿身的啤酒泡沫,那是一種奇異的苦澀微酸,有點像回憶的味道。

而那之後,我們就再沒有一起慶祝過聖誕節。

或許是那天酒吧裏氣氛太熱鬧了吧,又或許是我常年隻開震動的習慣害慘了我,以至於到最後,我都沒能接到來自朱珠的電話。

那晚朱珠一個人坐在城裏最好酒店的房間裏,等待著此刻正在浴室裏洗澡的陌生男人。那家酒店我也曾去過,就是裴子煜趕我走的那家。

負責高寒案子的那個人終於走了出來,朱珠看著他滿身肥膘的半裸身體,聲音裏是最後的希望:“如果今天我和你睡的話,他能夠出來吧?”

“那得先睡了再說啊!”眼前的男人猥瑣地笑了笑,點了點桌上袋子裏的錢,便準備撲過來。

當朱珠認命地閉上眼的那刻,一個猖狂無恥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所以說女人就是蠢啊,以為睡一覺,就能解決全部問題……這也是為什麼你會在我的床上,而他還關在裏麵,永遠也別想保出來。”

朱珠不可置信望著眼前的這個人,眼底慢慢蒙上一層絕望的暗影。下一秒,朱珠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了身上的人,踉蹌著衝向半開著的窗口,縱身跳了下去。

夜風很涼,她最後發給我的那條短信此刻正靜靜躺在我手機的收件箱裏——

“我不害怕,我很愛他。”

朱珠到底是在說剛才的獻身,還是最後的縱身一躍呢,我已經無從知道答案了。我隻知道那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平安夜,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過聖誕節。

我這一生想要的,除了得不到的,都已得到,所以這一次,隻要我願意。

01

朱珠的屍體是我在看到本地新聞後的當天去領回的,據負責的那個人說,她的父母一直沒有出現過,有可能是孤兒吧。

我麵色慘白,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表明自己知道了。可我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我是在收拾朱珠遺物的時候才知道關於她的過去的,十六歲那年,她為了高寒離開了家後,就再沒有回去過。可她為之付出一切的那個人,此刻卻身陷牢獄,連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都不曾有。

我捧著朱珠的筆記本,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空茫,她所追逐的愛情,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是不是就如我曾在一本書裏看到過的那樣,“她將轉世托生為大樹,生長於天地間,讓那人臨終來她樹下棲息。那一刻他在她體內流動,她也因為他把枝葉伸向天空。他們所看到的世界,沒有言語可形容。”

那時他們將真正成為一體,而她今日為他所經曆的一切也終將變為不痛的,值得的。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

朱珠的葬禮是我和單霓、斯彤湊錢辦的,我想我今生都沒有參加過如此寂寥的葬禮,三個人沉默地坐在那裏,想說點什麼的,最後也隻化作一縷幽歎。

彼時我已經三天沒怎麼合過眼,整個人全靠意誌力撐著,當單霓過來拉我,示意我先去吃點東西時,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後竟筆直的栽倒了。

我醒來時,才發現置身裴子煜的車上,他坐在旁邊,開著半扇窗戶邊抽煙邊打電話,見我醒來,隻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而後繼續對著手機說話。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內容,臉色越發地慘白,他竟然在找人問朱珠案子的事!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終於,裴子煜掛了電話回頭對上我的眼神:“你不用太擔心了,這件事鬧搞大了,吸引到上麵和媒體的注意……如果不出意外,這幾天事情就徹查完了,到時候會有怎樣的處理,自然會有說法……至於你,還是先睡一會兒吧,再不睡,就真得準備進醫院了。”

可他的話哪裏能令我安心:“你的意思是,那個人一定會遭報應?”

“所以說小朋友你用詞就是讓人頭疼啊……”裴子煜摸摸我的腦袋笑道,“什麼報應不報應,隻是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他逃脫不了幹係罷了。不過你要說這是報應,也不是不可以的……”

裴子煜還在斟酌著接下來怎麼跟我表達最好,我早已全不介意,腦袋一歪,靠在椅背上就睡死了過去,我實在是太累了。

負責高寒案件的人被雙規的消息登報的時候,我將那個版麵剪了下來,燒在了朱珠的墓前。單霓問我要不要去看看傳說中的高寒,將這件事通知他,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我不喜歡高寒,因為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朱珠是因他而死,潛意識裏,我根本不想見到他。

盡管是他給了朱珠全部的愛情,但也是他給的愛情,將她挫骨揚灰,她明明才二十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和說起來都要哭的美好未來。

那天晚上裴子煜和許久不見的許之行一同現了身,在大學城那家我們常去的清吧裏,裴子煜開了自己帶來的一瓶好酒敬朱珠。

斯人已去,生活卻還要繼續。我知道,他想說的其實是這個。

02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斯彤和單霓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僅沒有存心攔著我,還默默地給我倒酒。五個人之間的氣氛一度變得很沉默,直到最後我覺得眼皮像拴了兩個鉛球一樣沉重,也就再沒有心思觀察許之行和斯彤之間的互動是否顯得不自然。

我睜開眼的時候,著實被四周的情景嚇了一大跳,因為如果我沒有眼花的話,我目前所處的地方是裴子煜的家……裴子煜的家!!!

我陡然清醒過來,翻身下床,聽到浴室裏正傳來水聲。

大腦大概有整整十秒屬於完全空白的狀態,然後我才慢慢冷靜下來,逐漸回憶起晚上發生過的事。

記憶中裴子煜載著我回到了租房樓下,拍了拍我的腦袋示意我到了,沒想到暈乎乎的我竟然不依不饒地拽著安全帶死死不鬆手:“我不回去!朱珠都不在了,我回去幹什麼!我不回去……”

然後我就稀裏糊塗地被帶來了這裏,頗有一種自願跌進虎口的悲壯喜感。

浴室的水聲未斷,我想了想,終於坐回了床沿。

這樣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早不如當初在麗江相遇時那樣簡單幹脆,而就如他所說,我或許真應該好好想想我們的關係,然而就算拖到現在,我也未必能仔細想清楚,他在我心目中,占據著怎樣的地位。

我唯一能肯定的事就是我感謝他,為他因我買下朱珠手裏40%股份的事,也為前幾天他出麵幫我幹涉朱珠的案子。

我自然不會傻到真的以為朱珠那件事他沒有找人從旁幹涉,畢竟和朱珠這樣毫無地位背景的小人物比起來,那個人可有權有勢的多。能如此順利地被拉下馬,想必許之行功不可沒,想到這裏我不由深深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裴子煜如今算是我的恩人。

而作為我一開始頭腦發熱做出的選擇,他這個恩人如果接下來真的想要做什麼,我也沒什麼好值得抱怨的。

畢竟投桃報李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思及此,我決定再喝點酒壯膽。默默地踱出他的臥室,我站在他巨大的歐式酒櫃麵前開始發呆。

很好,除了那閃瞎我眼的拉菲,其他我全都不認識。我不得不再次悲哀的承認,我就是一個來自城裏的村姑,不折不扣。

踟躕了很久,我心一橫,把那瓶拉菲弄下來開了,雖然對於一個借酒壯膽的人來說,這樣的好酒著實暴殄天物了一點,但是我也沒有別的選擇,總不能現在衝出去買兩瓶紅星二鍋頭吧。

抱著瓶子猛灌了小半瓶,我終於如願產生了所期待的暈眩感,趕緊將剩下的半瓶酒放回台子上,搖搖晃晃地走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