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的笑漸漸斂了下來。
並非鶴仙嘴不牢靠,而是這兩日他的壓力是在太大。且不問到底是誰在白帝和長留一山的鳥仙麵前明目張膽給天妃下蠱,他出於大局考慮不敢同任何人講,好不容易等到白帝回來秘密彙報此事。
鶴仙將診斷結果絲毫不敢隱瞞地告訴白帝,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白帝已經一聲不吭走開了。昨夜,拾花殿仙婢全部被殺一個不留,白帝甚至都未曾審問一句。為了掩蓋拾花殿的血腥氣氣,大半個長留山的小仙都被喊過來清洗院落,整個拾花殿人頭攢動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後院雪氳花被肅殺之氣侵蝕,一夜凋零。
除了仙魔大戰,長留山的小仙們何時見過白帝親手殺人。而他在拾花殿守著暈過去的草草枯坐一夜,今日又急匆匆離開長留不知去處。
白帝不拿個主意,鶴仙卻不忍草草再拖下去。草草能自己問出來他倒是豁出去了,若是不問他大約也會憋不住說出來,請她最終拿個主意。
這個孩子肯定不能留。
草草保持著一個姿勢靜靜地發呆,鶴仙知她心力憔悴,跪在一旁等她回答。
草草緩過神來的時候,她的手腳已經全部麻痹,她啞著聲道:“鶴仙……”
鶴仙道:“小神在。”
“已經……毫無辦法了是嗎?”
“娘娘,或許小神孤陋寡聞,此蠱有小神所不知的解法。隻是如今娘娘腹中仙胎已經被蠱蟲取而代之,甚至不會長出健全的手腳,隻能保持剛剛被入侵之時的形狀漸漸膨脹。”
鶴仙此話並非唬人,他曾在人間遊曆之時見到一個被下了此等蟲蠱的凡人,那婦女大約是死在逃亡路途之中,但是胎兒竟然還能繼續吸收母體營養,直到母體化作枯骨才從下體爬出來。鶴仙看到這還帶著臍帶的妖物,迅速將他燒死。
他本以為是個孤例,進了附近村莊之後才知參悟不忍賭,村中無一活口,四處都是被啃齧到看不出形體的人或牲畜,拖著臍帶的魔嬰哭聲都不成調子。因為他們都是在成形的過程之中被注入蠱蟲,所以大多數手腳都用不上力,隻能在地上打滾。
鶴仙廢了好大一番勁都沒將這幾個魔胎弄死,後來還是白帝帶人親自來查,花了人間半月的時間才徹底弄清源頭,將根源斬斷。原來隻不過是一個生不出兒子被夫家虐待的婦人,想出來的報複手段罷了。
魔嬰難治,乃是因為他們體內囤積著所吸收的精血,有的魔嬰食人無數,力大如牛,可以撞碎大石。白帝憐憫這些嬰兒,就連陸吾上神都曾驚動用萬物歸元術收服之,豈料這些魔嬰冥頑不靈,隻是一些操縱著人體的低等惡蟲罷了,是故最終皆是以火燒之,不留後患。
這些都是鶴仙親眼目睹,但是他不能對草草說這些刺激她的場景。草草腹中的蠱蟲吸收的是上神的仙力,如若生產,必定後患無窮。白帝同他一起見過魔嬰,自是清楚不過,隻是他當時未有表態,鶴仙隻得詢問草草。
草草又問:“尊上,他怎麼說?”
鶴仙搖頭:“尊上不忍,並未說什麼。”
草草淺淡地“嗯”了一聲,又開始沉默。
鶴仙小心道:“娘娘,您若傷心,哭出來總是好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