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道賀完,拿眼溜了一溜南宮家的眾閨女,問南宮鉉:“聽說南宮府有個三姑娘,不知是哪一位啊?”
南宮鉉忙笑著道:“不敢有勞公公下問,正是在下的長女。”忙叫了晚亭過來見禮。
晚亭不明所以,隻是大方地施了個標準的蹲禮,口中道:“全爺爺好。”
她本來是想稱呼公公的,忽然想起不知道哪本書上說過,太監因為是閹人,往往心裏扭曲,一個不當心得罪了,就逮著機會把人往死裏整。
都說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所以這天下權力最大的地方,無論宮女太監都千萬不能惹,否則,後患無窮。
其實他們也是可憐,普通宮女隻要沒錯處,熬到一定年紀還可以出宮,返回家鄉。幸運的還能嫁個好人家。而這些太監們就不同了,即使再風光,能回家去也是個殘廢人了。況且自小進宮,除了勾心鬥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什麼事也幹不了,還連累家人,倒不如就老死在宮裏。
做太監又不是個輕鬆的,不但要有眼色,還要有眼光,看準了人,跟對了主子。除了要伺候好主子,更得要伺候個好主子,每天戰戰兢兢的過,也不過就是混口飯吃,區別是吃的好還是壞而已。
普通人每天奔波勞碌,是為了自己過的好一點,給子孫多留點生存的資本。而這些太監們又無後代,死後大多一捧骨灰,甚至連骨灰都沒有。縱使擁有金山銀海,也帶不走,所爭的無非是一口氣。
因為身體的殘缺,其實他們也是卑怯的,比普通人更是渴望得到尊重和溫暖。
想來平常人的稱呼能更滿足他們的心裏需求吧?
更何況晚亭想著自己不過是個十三歲的丫頭,雖說古時女人成熟的早,但多少還是帶有嬌憨之氣的。又不是罵人什麼的,不過一個稱呼,真要不妥,就賠個罪,改了就是。諒這太監也不會說什麼。
南宮鉉喝了一聲:“亭兒,不得無禮。”晚亭隻是睜著清澈眼睛狀似不解地看著父親,似乎不懂自己哪裏錯了。
全公公笑著搖手說:“無妨。”眼睛微眯,看著晚亭思量。
他心下也被晚亭的一聲“爺爺”弄的一怔。好像還從來沒有宮外的人這般叫過他。雖說在宮裏也有些小太監稱他爺爺師傅爸爸什麼的,那畢竟是奉承話,能有多少真心?
大家都是為了混碗飯吃的,誰不知道在這裏麵都是在演戲般的過日子。今天你捧我,明天我踩你,欺下媚上,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就算是上一刻親熱的恨不能掏心掏肺給你的人,下一刻捅你刀子也是毫不留情,甚至更狠。
這種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生存,使他們更不會輕易相信人,但凡一句話一件事情,必定會在心裏掂量個百八十遍才算完。
此時聽晚亭這一聲叫,心裏就有些疑慮,因此也不多說,隻看著晚亭,想著這個丫頭會說些什麼。
南宮鉉輕言責備女兒:“亭兒,這是宮裏的全公公,你怎麼能呼做爺爺呢?快些賠個不是。”又對全太監陪笑:“小女尚年幼,我又時常不在家,拙荊又是一介內宅婦人,難免失了管教,不到之處,還請公公多多包涵。”說著又賠了一禮。
全太監見南宮鉉對他執禮甚恭,便笑道:“忠勇伯太多禮了,一個孩子說的話而已,當不得什麼。”又看著晚亭笑問為何叫他全爺爺。
晚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爹娘常說要尊老愛幼,要有禮貌,對待年長之人要格外尊敬,慈祥親近的長輩就要叫爺爺奶奶,然後是跟父親一輩的叫伯伯叔叔,我見您是個慈祥的長輩,所以叫爺爺,怎麼不對麼?”說著眨著眼睛,一副不解的表情看著全太監和南宮鉉。
全太監聽了這番話,隻想著是小孩子嘴裏說實話,看著南宮鉉不免感歎:“外麵都說你南宮三房沒什麼規矩,其實照咱家看,那些人家的規矩不過是紙糊的燈籠,哄人的。倒是伯爺家,這才是真正的知事懂禮呢!”
南宮鉉拱著手連道不敢,心裏對晚亭愈發的喜歡。
全太監朝晚亭招了招手,道:“小丫頭,過來。全爺爺今兒是奉旨來的,不曾帶什麼東西,這個手釧子就給你,權當是見麵禮罷。”說著就從手上褪下來遞給晚亭笑著道:“不值錢的玩意,留著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