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這樣的一個人物,作家需要很大的勇氣。現代的讀者喜歡風花雪月,數夜風流,但絕少有人接受這麼一種煉獄的旅程。這不像是原諒我荒唐過往的花花世界,倒像是有關於懲罰與反思的宗教式寓言。所以我想說,劉少言寫了一個不取巧但卻足夠真誠的故事,他希望人們看到的主人公真實的內心,而不是他顛狂的行為。同時,反喻了自己期望的理想國度,這是劉少言一個人的理想國——健康的過去和完美的未來,以及善良和純潔的人性。與此格格不入的則是小說中不斷出現的童年陰影和各種光怪陸離的幻象,在我看來,這像極了餘華擅用的暴力情節對小說正常行文的撕裂,反而製造出了格外炫麗的語言美感。
劉少言絕不是語言大師,但他的確是一個敘述高手。他知道幻象對於這類故事的重要性,也極其明白如何清晰地表現主人公荒涎的內心世界。林木無比渴望過上心態健康的生活,獲取事業和家庭的雙豐收,這是唯一可以確定的,盡管他從一開始就與他的理想背道而馳,可直到小說結束,這一抹純真的願望依然能在他的身上得到體現。這就是生活的荒涎之處,我們實際的選擇並不一定符合內心對人生的設定,恰恰相反,我們總是習慣於背叛自己,哭泣著拋棄美麗和純真,微笑著擁抱醜陋和放縱。可是,每個人都沒有錯,被神化的造物主也沒錯,也許它也是受害者。是的,我們越是歌頌善,對惡就越縱容;越是追求克己複禮,放縱的身體和背叛的靈魂就越不受控製。
作家揭開了生活荒涎的麵紗,讓人們發現它距離我們是如此之近,甚至觸手可及,我們稍不小心就能夠成為林木,而且我們很多人已經像林木一樣生活了許多年,並且一次次地錯過了拯救自己的機會,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需要任何拯救。我同情林木,也尊重林木,他一直在進行自我修複,然而,那個有關於童年陰影的秘密沒有給他擺脫的權利。
加繆的《局外人》和塞林格的《麥田裏的守望者》都為我們展示了一個荒涎的世界,那個在母親的葬禮上微笑的男孩最後被以道德的名義處死,那個離家出走的少年不過是要找到一個可以存放真我的空間。他們都與現實格格不及,但卻又無比真實。劉少言的《原諒我荒唐過往》並沒有遵循同樣的表現邏輯,而是以更極端的敘述對一個人的內心理想和生活行為的背離進行了誇張的對比。劉少言的故事並不像前兩者那麼流暢,可是卻更顯真實,語言簡潔,敘述老道,對內心的刻畫更加細膩。它和我們的生活是重疊的,每個人都是殺死自己的凶手,埋葬了我們的可愛夢想,隻留下了森嚴的道德、虛偽的善良和永無止境的迷茫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