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啤酒妹羅可的家(2 / 2)

\"可可!昨晚怎麼沒回家睡覺?\"

\"和朋友一起睡呢。\"

\"都這麼大了,該懂事些。別在外麵學壞。\"

\"要壞早壞了。\"她低下頭,咬嘴唇。燦爛的陽光透過她蓬鬆的紅頭發,一根根頭發透明起來,仿佛被放在了放大鏡裏,清晰、明了。羅可背著陽光,而店裏麵,陽光還沒照射進去,她們倆仿佛隻是兩個影子,一個在明裏,一個在暗裏,一個站在沐浴著陽光的天堂,一個站在陰暗潮濕的地獄,一個周身閃著金色的光芒、流光溢彩,一個周身彌漫著潮濕的陰冷、黯淡無光。羅可鬆開咬著的嘴唇,接著說:\"什麼又是壞呢?\"聲音很小,低得隻能她自己聽到,或許她隻是自己問自己罷了。

\"看你虛弱的樣子,明顯就睡眠不足。你回家睡覺去吧。\"羅可母親說,音調緩和了下來,充滿了慈愛。

羅可母親轉過身,走進衛生間。

水盤裏的部分蔬菜已被水衝了出來,散落在蹲式大便池邊,有幾棵菜已流入大便池了。她母親把散落在外的蔬菜,一棵棵撿了起來,拿起塑料管子,用水衝了衝手裏的蔬菜,然後把蔬菜放回水盤裏。

羅可回到家,便躺在床上。

天花板蒙了層報紙,報紙的很多地方,被畫著或不怎麼規則的圓或不怎麼規則的橢圓,它們都是灰黃色,是雨水滴落的緣故。汙點都是閉合的,沒一個是向外敞開的、往外延伸的。它似乎預示著生活,生活永遠都是閉合的、周而複始的,沒出口。某些地方的報紙,已和天花板剝離開來,紙片隨著風擺來擺去,仿佛是蝴蝶扇動的色彩斑斕的翅膀,蝴蝶落在爭奇鬥豔、百花齊放、悠悠芬香的花叢中。沒報紙遮蓋的地方,暗黃的天花板裸露出來,它往外凸出來,跟個懷孕婦女的肚子。埋在黃泥裏的一條條竹蔑,掩掩藏藏地露了出來,似乎見不得人。趕上下暴雨,羅可得在孕婦肚子下麵放個水盤,孕婦便旁若無人地朝那水盤裏尿尿,或是一滴一滴或是一瀉千裏。

羅可迷迷糊糊地聽到一個男人和她媽媽在說話。

男人說:\"我們的關係終究要讓她知道啊!老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個辦法。\"

\"小點聲。她還在睡覺呢。\"羅可媽媽說。

\"我就是想讓她知道。\"

\"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她說的。\"

\"合適的機會?什麼時候才合適啊?跟她說還不是為了咱們好啊?房租一個月好幾百,跟她一說明白,我搬過來,這不是省了麼?\"那男人說。

\"十多年了,就我和她兩個人過著。我是怕跟她說,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她都工作好幾年了。有合適的也該嫁了。她一嫁走,你怎麼辦?孤苦伶仃的。\"那男人說。

\"天無絕人之路吧。\"

羅可咳嗽了幾聲。

她媽媽連忙低聲說:\"別說了。你走吧。\"

那男人故意把聲音提高一度說了句:\"我走了!\"腳步聲\"踢踏\"\"踢踏\"響起來,大概他穿的是一雙拖鞋。一個大男人穿著一雙拖鞋大白天的閑逛,多少讓人覺得有些惡心,羅可有些反感。她看了看窗外,陽光燦爛著,大概下午3點左右,白天隻有這個時候,媽媽才空閑著,一到4點她又得去準備她的外賣。羅可心裏湧出一股酸味。上學那會,老設想著等工作了,幫媽媽買套房子,讓她舒舒服服地生活,彌補這麼多年的辛苦。可幾年過去了,自己連份正經的工作都沒,過得狼狽不堪。心想:無論那個男人怎樣,如果媽媽覺得合適,那就行。

羅可媽媽輕輕地推開羅可臥室的房門,柔聲地問:\"可可,是不是把你給吵醒了?\"羅可望著天花板,兩行淚掛在她臉龐。羅可媽媽一見羅可這個樣子,連忙跑過去抱著,慌忙問:\"可可,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媽媽。沒什麼,隻是心裏有些難受。\"

\"你是不是聽到媽媽跟那男人的聊天?恨媽媽了?\"

\"嗯。聽到了。可我不恨媽媽,一點都不。隻是心疼你。\"

\"我不會跟他一起的。我有我寶貝女兒就足夠了。\"

\"媽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覺得跟他在一起覺得開心就足夠了。這麼多年,苦了媽媽,可我卻給不了媽媽什麼。賺不到錢。一想到這,我就傷心,想哭。\"

\"是媽媽無能,沒錢給你上好的大學。都是媽媽的錯!\"羅可媽媽緊緊抱著羅可的頭,失聲痛哭起來。

\"如果爸爸不走,那該多好。\"

\"孩子,這都是命。命中注定的,怎麼擺脫也擺脫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