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上帝之光
羅可並沒死，被送往醫院急救過來。她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眼淚跟擰開水龍頭的水一樣順著臉頰往外流。黃晃悲痛欲絕，聲音哽咽地喊她，可可，你醒醒，你醒醒！……可她始終閉著眼睛，不說話，也沒動靜，隻有眼淚，隻有眼淚往外流。黃晃哭著跑去問醫生，醫生說，她沒事。休息幾天就行了。黃晃明白了，羅可是再也不想見他。黃晃掛了個電話給羅可媽媽，讓她來醫院。黃晃渾身顫抖地站在羅可病房門外，透過小玻璃窗，淚眼婆娑地望著羅可的臉，那臉是那麼蒼白，那臉又是那麼惹人疼惜，……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黃晃被憤怒的咒罵聲驚醒過來，隻見羅可媽媽和她丈夫（那個外來民工）急衝衝地趕過來。那憤怒的咒罵聲正是那個外來民工發出的，他嘴唇因憤怒而抖動，不斷地吼著說，一定要把那狗日的臭小子給宰了……
黃晃再看了羅可一眼，轉身走了！
黃晃精神恍惚地來到住處，抽完三支煙。
三代表了終結，這就是為什麼有個詞叫事不過三，過三後，就不可饒恕了。而他早已不可饒恕。他拿起羅可送他的浪琴以及一把鋒利的剪刀，微笑地走進衛生間，開了熱水，躺了進去。剪刀一次又一次劃過手動脈，竟然沒一絲疼痛感，因為心更疼。他想，就讓這肮髒的血流盡吧！黃晃劃到認為差不多時，放下剪刀，平躺下來，閉著眼睛，熱水已漫過他的身子。原來這樣駛往死亡沒一絲疼痛感，倒是很舒暢、很溫暖，身子在飄，仿佛在慢慢進入一個溫暖的容器。放在耳邊的浪琴，真是塊好機械表，發出的聲音很清澈、很動聽，作為駛往天堂的音樂再合適不過了。他先看到了爸爸、媽媽、奶奶、蕭寒、羅可、郭明慧那些活在世上的，然後又看到那些死去的，先是他爺爺，那個清秀的男人，在爸爸十歲那年死於疾病，奇怪的是，他爺爺跟他長得一樣，他爺爺對著他微笑。然後他看到了他堂叔，兩年前的正月初一，死於一場始料未及的車禍。堂叔信耶穌，初一正好是周末，他去布道，回來時車從後麵把他撞飛了。那時他正和朋友打麻將。到來時，堂叔依著馬路邊的樹睡著了，脖子已發黑。脖子上掛著條鉑金項鏈，從雲朵裏擠出的陽光，撒在項鏈上，一閃又一閃，那是上帝之光，牽引他從凡世進入天堂。堂叔見他走過來，他笑了，他說，塵世太肮髒，人的靈魂更肮髒。上帝為了洗淨他的靈魂，讓他純徹、完美，更好地侍奉上帝，刻意製造了那場意外。如今……
黃晃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馮青和他女朋友小米手握著手，站在床邊看著他。他們見黃晃醒來，舒心一笑。馮青說道，你總算醒了。你把我給嚇死了。你太傻了。黃晃虛弱地說，看到你們在一起，真好！好好珍惜吧！
後記
據說羅可病愈後，先去了西藏，然後在雲南中緬呆了下來，在一間餐廳做服務生。黃晃則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一個偏遠、寧靜的小縣城。那裏沒閃爍的霓虹，那裏也沒買醉、迷亂的酒吧，更沒物欲橫流，隻有緩慢流逝的小河，隻有青的樹、藍的天，隻有幹淨的太陽、透徹的月亮、閃亮的星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