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上高中了,要坐汽車到縣城。車隻是停在路邊上,等車上坐滿了人,車就會開。每每坐車回家要到時,看到路牌上赫然寫著“汪家鄉”,白色的大大的宋體字。後來考上大學了,坐汽車去省城,一眨眼,一個個這樣相似的鄉鎮就過了。
在小學的時候,這個名叫汪家鄉的地方是我們村夥伴最向往的了。在我們那時的心裏,它是世界上最豪華最有魅力的地方。因為在那裏可以買到香噴噴的包子,在那裏還可以買到會飛上天的氣球,在那裏還可以看到奔跑在公路上的汽車。每每當父母把他們帶到汪家,他們會一直一個勁地說那裏多好,搖頭晃腦的,得意得要死。而我去過的地方遠遠比他們多,我早知道還有比汪家更好的更繁華的地方,看他們那得意的樣子我就想笑,一臉的看不起。
沿著條小弄子,爬過一個大約500米左右挺陡峭的山坡,就到了我們初中學校了。學校的圍牆被扒得七零八落,有大段大段的空缺。這樣的圍牆也就等於沒有圍牆了,不過還是可以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學校的教室都是平房,歪東倒西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牆是沒有用任何塗料的,隻是赤裸著青色的夾雜著紅的轉塊。經過日久的風吹雨打磚麵更加粗糙了時不時地掉落腐蝕了的磚片。一觸到地就成了粉末狀態。
窗戶是用鏽跡斑斑的鋼筋做成的,沒有玻璃。
不冷的時候倒是無關緊要,可是到了寒冬辣月誰都禁不起刺骨的冷。窮有窮的辦法,老師就買來塑料薄膜蒙上窗戶。可是陽光大時又覺得悶熱。同學就用手指把塑料薄膜戳破,留個小小的口吹點風,到了冷時,就用透明膠給沾上。
學校操場邊上有個池塘,很小,水也不清澈,因為裏麵養了魚。
池塘邊上長滿了雜七雜八的樹,梧桐樹,春樹,等等,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算鳳凰花樹了,它茁壯得很,一到五月滿樹都是花,血紅一片,很美。當天涼了,花謝時,池塘裏就漂浮著好多凋零的花,有時會見到魚兒親吻這花,真是輕柔若水呀。
我很喜歡這樣花。
我家門口就有一棵。當我上大學的時候才知道,這花往往象征著離情,是悲情的花,難怪我有天然的憂鬱情結。
18。
初一時我住在我的親戚家,他們對我不錯。時不時地也叫我在他家吃頓飯。我在他們眼裏我是個很乖的孩子,聽話,柔順。我那時的確也是個挺乖的孩子,不打架,不逃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大學我就成了如此的墮落,如此的頹敗,也許那時我墮落的因子沒有正式發育生長就如我身體本身樣。也許是當我知道做愛是怎麼樣的快樂時,我便開始衰敗,開始走向不歸路。
初一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初一暑假時,我父親開車壓死了人,我家的生活水平直線下滑。
整個暑假我便開始了我東躲西藏的日子,我一直都是住在親戚家,隻是偶爾回家看看。因為父親怕那死了人的家屬會報複,把我抓過去做人質之類的。這隻是一個最壞的估計。我畢竟是我家唯一一個兒子。用他們的話來說,我劉家香火還得我來延續。父親車壓死的是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和我年齡相仿。我見過那個死去孩子的爹,他不是我在電視裏看到的那樣凶神娥煞的可能把我搶走的強盜,而他是一臉無耐和悲涼,沒精打采地坐在我家的長凳子上。他來我家隻是要拿他兒子的安家費。那次是我碰巧遇上,為了不讓他知道我就是這家的孩子,我還喊我爸爸叫叔叔,喊我媽媽叫阿姨。我現在想想,覺得我們家是挺可悲的。別人受了那麼大的難,你還這樣提防著人家。不過他來了,我母親也都好好款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