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頓悟X摯友X侮辱
閑聊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雖說誤了午睡，但大家心中收獲了不少愉快與感歎。也許，隻有在良好的氣氛之中才會收到如此效果。如若在作坊那種壓抑為主的環境裏，隻怕得到的更多隻是傷心與憤慨。朱勝文如此感慨道。
到了開工的時間，眾人三三兩兩地忙自己的事去了，朱勝文不緊不慢走在曾清平身邊，顯得心事重重。
心事重重的還有曾清平。
“我其實一直是個比較執著和自信的人，十分相信自己的決策和判斷。可是有一件事，讓我越來越動搖，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太剛愎自用和盲目樂觀。”曾清平忽然歎道。
“曾明順的事嗎？”朱勝文立刻答道。
“誒？嗯。你說我當時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了？”曾清平沒料到他這麼快就答了出來，愕然說道。
“……唉！也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朱勝文有些感歎，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總辦錯了嗎？現在想來，他也很有道理。如果對曾明順不加以處置，豈不是對溜須拍馬動歪腦筋的行為表示默認和支持？長此以往，茶行隻怕會拉幫結夥官僚氣十足，內部怎能做到上下一心同舟共濟？總辦沒錯嗎？可當時確實是曾明順非常傷心，甚至絕望。
“或者說，我應該在處罰之前，先和他溝通一番，是不是效果會好很多？他的抵觸情緒會少很多？”曾清平不無遺憾地說道。
“嗯。也許，這才是最合適的辦法。不過，總辦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他雖然曆盡千辛萬苦下了南洋，但現在好歹不也開始學著和暹羅王室做生意？樹挪死，人挪活。他怎麼想，還是隨他吧，無所謂！”朱勝文自己都十分感慨自己的變化。兩年前的他，窩著一肚子的火同總辦爭論。如今，看了太多人世間的黑暗和無奈，吃了太多身體上的艱苦和磨練，眼前似乎有些豁然開朗起來。
曾清平眼中一亮，一種異樣之神彩油然而生，欣慰地看著朱勝文，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對了，你還是繼續你紅茶製茶工的待遇如何？”
朱勝文眼中閃爍，搖頭道：“讓我做綠茶車間曬茶工人好不好？”
曾清平莞爾一笑，說道：“你是想頂了曾明順的班，好讓大家都記住他是嗎？”
朱勝文唏然一笑，答道：“這是其一。我記得我那天在你辦公房質疑你不公允的時候，你告訴我說：綠茶曬茶工，天天在太陽直射之下，經受著至純光照，看著鮮葉放棄那些本不該有的水分，慢慢地攤晾、萎凋，讓時間靜靜蕩滌掉滿身的戾氣，一躍成為能用於生產綠茶的茶葉原葉，難道不是一件功德圓滿的事嗎！你記得嗎？”
曾清平一哂，笑道：“啊，啊！記得啊！真是難為你還記得那麼清楚！我又不是聖人，你不必太一本正經地當成格言。”
朱勝文笑道：“我身上的貪婪，也是我身上不該有的水分，我想把它曬掉！”
曾清平搖頭說道：“不然！我說那句話，是針對曾明順的，而不是曾二棱和你。”
朱勝文奇道：“為什麼？不都是缺點嗎？不都是一樣嗎？改了不就行了？”
曾清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不一樣。食色，性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都沒有錯，因為這是人性使然。所謂人性，就是本能。換句話講，是個癡子傻子也會去做的事。而恭維和心機則是後天教育或感悟出來的，不是人人都具備的技能。本能的事，你怎麼改都改不了，就好象狗改不了吃屎。本能所犯的錯，你不能過分責罰。而恭維和心機這類的後天黑暗手段，如果在合適的批評、懲罰和不懈的管教、引導下，是有可能改觀和改變的。如果責罰不到位，是不可能讓這類嚴重犯錯的人醒悟。就好比說，乞丐餓極了，偷點饅頭吃，可以理解，責罵一下就可以了，或者教他能夠自食其力，就可以達到釜底抽薪的效果。但是如果因為餓極，就擾亂破壞他人的生活，組織一群丐幫，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甚至陰謀顛覆朝廷的話，那就是萬萬不能，不重罰，不討伐是不行的！”
朱勝文若有所思，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貪財的毛病就不用改了？”
曾清平笑道：“那當然也不是。子曰：一日三省吾身。佛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缺點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如果你誠心向善，自然會慢慢改變，何需刻意為之？”